青莲站在原地,双拳攥紧,刹那间,一双秀目似乎要迸出火来!
颜姨娘微微抬首,以几乎不可觉察的姿势微微摇头,眼睛里露出警告之意,要女儿稍安勿躁。
平日里,为了避嫌,怕杨氏猜忌,青莲和颜姨娘形同陌路人,若青莲被这一激,露出了马脚,恐怕要功亏一篑了。
青莲知道厉害,瞬间面色如常,目不斜视的去正屋给杨氏请安。
杨氏面色铁青,坐在临床大炕上,青砖地面上还残留着茶水渍和破碎的瓷碗碎片。
果然又是这一套!只是为何今日杨氏要对姨娘发作?
青莲不动声色,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和怡莲慧莲一起给杨氏请安。
杨氏冷哼一声,先对怡莲慧莲说:“你们先去上学。”
“是。”怡莲和慧莲退下,临走时,慧莲狠狠的剐了青莲一眼,而怡莲目光却又一种安抚之意,只是没等青莲细想,怡莲就收回那种目光。
正屋只剩下青莲和杨氏,杨氏一拍镶楠木的炕沿,大声喝道:“不知廉耻的孽障,你可知错?!”
青莲默然跪下,道:“女儿请安来迟,请母亲责罚。”
按照规矩,除了养在颜老太太跟前的九小姐睡莲,五房的小姐们都是辰初给杨氏请安,青莲一惯是来的最早的小姐,今日因为施脂粉晚了些,却也是在辰初准时进的正房,不算来迟。
青莲这么说,是在以退为进,提醒嫡母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氏目露凶光,冷笑道:“好啊,如今你也大了,也学着你九妹妹和我顶嘴了?!”
杨氏怒极,一时口不择言道:“九丫头背后有靠山我管不了,你一个贱婢生的贱种也敢如此放肆!”
杨氏今天是怎么了?先是当众侮辱生母颜姨娘,现在又像只疯狗般胡乱攀咬!
贱种么?看来今天自己无论怎么做低伏小,低声下气也没有用,杨氏摆明了要无端找茬,定要惩治自己,骂还不够,还想让自己像生母那样受皮肉之苦。
受罪可以,但是不能白受!上次七妹妹怡莲被杨氏烫伤了脚,怡莲“小事化大”,生生的“疼”了快三月才好!她生母宋姨娘又受宠,父亲对杨氏发了好几次火,连祖母也发了话,现在杨氏那里还敢再动怡莲一个手指头!
青莲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决心豁出去给自己和生母颜姨娘谋一个体面,于是也跟着冷笑一声,姿态却依旧恭顺无比,眼里却满是不屑和嘲讽,她说:
“女儿是嫡母是您,生父是颜府五爷,母亲何出此言,说什么”贱种”不“贱种”的话来呢?”
这意思,是在讽刺那句“贱种”不仅将杨氏自己骂进去,而且还暗示杨氏不尊敬夫婿!
果然,杨氏勃然大怒,指着青莲的鼻子道:“你——!好啊,如今连个庶女也要骑在我头上了!今天若不给你点教训,他日定要祸害家门!翠环!给她掌嘴!”
杨氏气成这样,是因为昨晚颜五爷都懒得和她商量,说青莲的婚事已经定下,还要她开始给青莲置办嫁妆!
岂有此理!她一个做嫡母的,居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青莲静静的跪在地上,挺直的脊背和脖子显示出她的倔强和不服,刺得杨氏更加疯狂!
杨氏对着翠环一瞪,道:“用戒尺打,没得脏了你的手!”
翠环大惊,她是杨氏屋里专管戒律的一等大丫鬟,掌嘴不听话的小丫鬟们是常有的事,熟来生巧,她掌下自有技巧:既可以打得人疼得半死,但是外表不太显,也可能打得听起来啪啪作响,嘴唇流血,但其实并没有那么痛苦。
青莲虽然是庶出,但也是规规矩矩的小姐,翠环打算用第二种打法,一来可以让杨氏消气,二来让青莲少受皮肉之苦。
可是一旦动用了毛竹板做的戒尺,那就麻烦大了!几板子下去,轻则脸颊红肿,重则连牙齿都要打飞的!
翠环大骇,突然想起去年被赶到外院洗衣房当差的翠簪!她全家在今年突然“暴病”而亡!其原因翠环不清楚,但是她清晰的记得翠簪被赶出去原因:
当初就是翠簪听了杨氏指示,大冬天的要刚从成都回来的九小姐睡莲在雪地里站了二个时辰,最后颜老太太大怒,杨氏就把翠簪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再后来翠簪的母亲、当时的内院大厨房大总管宋妈又是得了杨氏的暗示,克扣九小姐的饮食份例,结果全家被连根拔起,赶出内院,最后不知怎么得罪了莫夫人,全家又被撵到田庄,过不了几天,就传出一家三口得了急病暴亡的消息……。
翠环顿时明白,这一次估计五夫人又故态重萌,拿自己当枪使,掌嘴四小姐。到时候追究下来,五夫人肯定不顾惜什么主仆情意,将自己推出来,给自己按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轻则赶到外院做粗活,重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