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喝到喜酒了……”
祁善还在嗑瓜子,等着服务员上菜。仿佛满桌飞的那些戏谑统统被她隔绝在身外,别人说什么都与她无关,她既不会生气,也不会害羞。因为有服务员把汤端上来的缘故,饿了半天肚子的她嘴角还现出了一丝微笑。
周瓒莫名地愤怒,凭什么她置身事外?就好像这些荒唐的流言在她听来再正常不过,一如别人说打雷了会下雨,天晴了要收衣服。她是默认别人拿捏她的人生,还是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周瓒瞪了她好一阵,祁善也未曾觉察。她嗑瓜子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周瓒听来开始变得刺耳,和她嘴角的那抹笑意一样令人生气。
吃吃吃,就知道吃!
周瓒的手冷不丁地扫过祁善的瓜子盘。
“有苍蝇!”他说。
祁善面前的瓜子连带着壳一块被打翻,她毫无防备,吓了一跳,手徒劳地想稳住盘子,却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半杯热茶,当即惊呼一声,胸前的衣服已湿了一片。
“烫着了没有?”冯嘉楠立即起身查看,飞快地接过周启秀递过来的餐巾替祁善擦拭胸前的水痕和茶叶渣,狠狠瞪了周瓒一眼,骂道:“你抽什么风?”
周启秀也怒了,呵斥束手旁观的儿子:“看什么看,连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大伯母等女客连声询问祁善有没有被烫伤。
周瓒心中刚冒出来的无措和不安被他父母的怒意所掩盖。横竖有那么多人维护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脱口而出。
“回头再找你算账!”冯嘉楠在周瓒身边低声责骂了一句,拉着祁善说道:“走,小善,我陪你去洗手间看看。”
祁善原本就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有些蒙了,现在大家都注视着她的窘态,弄湿的位置又在胸前,她越发红透了脸,背过身去擦了几下一塌糊涂的衣服。听见嘉楠阿姨说的话,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趟洗手间。我没什么事,你们继续吃饭吧。”
说完祁善慌慌张张地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去了洗手间。她只想尽快逃离别人的注视,哪怕是嘉楠阿姨的好心也让她感到难堪。
祁善一去就是十多分钟。冯嘉楠知道小女生的心思,没有执意跟过去,但到底是放心不下,刚打算去看看,就听到儿子站起来说:“我去一趟洗手间,水喝多了。”
冯嘉楠还能不知道周瓒心中那些曲曲折折的小门道,暗骂一声“臭小子”,人却坐住不动了。
周瓒在女洗手间前又徘徊了好一会,祁善才低头走了出来,差点和翘首张望的周瓒撞上。
“出来了?你没事吧?”周瓒瞥了祁善一眼,不自在地问道。
“嗯。”祁善应了一声,头依然低垂着,眼睛看着别处。被茶水打湿的毛衫被她脱了下来,薄外套内只穿了一件单衣,虽然并不透明,她的手仍下意识地捂在胸口的水渍前。
这并不是周瓒想要看到的结果,他一时心里不痛快,想要作弄祁善一下,让她嗑不成瓜子就行,没想到惹了祸。
“没事最好,我快要被他们骂死了。”他看着祁善瓮声道。
祁善默不作声,脸上也没有表情。
她生气了?偏偏还是闷葫芦一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小媳妇”这个刚被别人拿来取笑过的称谓让周瓒心中五味杂陈,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事由。
“你是傻子吗?谁欺负你都无所谓?”周瓒有些气恼,本来试图表达的关心说出口却变了味,“别人拿那种事来说笑,你居然能装作听不见。你是不是女孩子?我都替你脸红!”
泼洒在祁善胸前的那杯茶温度不低,她衣下的皮肤红了一片。现在这胸口微辣刺痛的感觉跟她头脸上的热燥比起来倒成了小事一桩。
祁善活了多久,听闻她和周瓒是“天生一对”的说法就有多久。她从不回应,心里却早已习惯。她学不会周瓒那么尖锐,也搞不懂他为何对这件事抵死抗拒,若不喜欢,当作玩笑话就算了,总不能每次都让别人下不来台,自己也落得尴尬。可周瓒现在的口气和说话的样子,让祁善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他对“天生一对”这件事的厌恶。哪怕只是种假设,都足以令他每每怒火中烧。
祁善不禁也盯着周瓒的双眼看,想知道他眼中的自己是否当真面目可憎?也是,她像个白痴,那么木讷笨拙!就连现在,明明心里像千万双手在抓挠搓揉,面上也只是怔怔的。
她绕开他继续前行。周瓒再度挡住她去路,逼问道:“我有艺考的打算,是不是你告诉我妈的?”
这件事周瓒只对祁善一个人透露过,也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转眼他妈妈就听见了风声,他没理由不怀疑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