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来到墓碑前,聂北弦首先带着林惜,将墓前的落叶和尘埃一一清扫干净。
清扫完毕,聂北弦轻轻握住林惜的手,两人并肩而立,目光都聚焦在那张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上。
那是一张漂亮而又带着几分凌厉的面孔,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岁月无情,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自信的笑容,似乎依旧能触动人的心灵。
聂北弦对着墓碑,目光凝重,嘴角却挂着微笑,“妈,您看到了吗?儿子终于追到林惜了,您在天之灵,也在为我高兴吧?”
继而,他转向林惜,声音低沉而柔和:“你看看我母亲的照片,觉得眼熟吗?”
林惜闻言,眉头微蹙,仔细地端详着那张照片。
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许迷茫的表情。
聂北弦见状,并没有感到意外,他淡淡地笑了笑,声音中透着一丝沉重,“不记得也正常,毕竟已经过去八年了。”
他说着,将林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八年前,你曾经见过她。”
林惜更加疑惑,他怎么完全都不记得呢?
聂北弦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与痛苦,他缓缓叙述道:“八年前的六月二十五日傍晚,母亲正在公司忙碌,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我那个素来风流成性的父亲,正在海城西部的一家酒店与我后来的继母鬼混。”
“母亲继承了祖父的火爆脾气,一怒之下,就要亲自开车去捉奸。那天恰好是周五,我从大学回来,原本打算接她一起回家,到达公司时,正巧碰到她急匆匆往外赶。她当时挺着八个月的孕肚,气得火冒三丈的,我知道以她的火爆脾气,劝也没用,只好陪着她一起去了。”
“我开着车,却没料到,这辆车早已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半路上,刹车突然失灵,我心头一紧,努力想要稳住方向。当车经过海城聋哑中学路段时,轮胎突然爆了,车瞬间失去平衡,撞在了路边的大树上,翻了。”
“当时我被撞得头破血流,意识正恍惚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拼尽全力,把我从驾驶座与弹出的安全气囊之间,狭窄的缝隙里拖出来,带到了远处的路边。”
“等我逐渐恢复意识时,才发现,车子后面着了火,油箱破裂,汽油一直在滴滴哒哒往外淌。”
“我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去救母亲,可就在这时,车子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我哭得撕心裂肺,那个少年紧紧拽着我,让我远离危险。”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后来,有许多路人赶过来,一起把大火扑灭了,可母亲……早已葬身火海。”
“而那个少年也消失在了人群里,好在,混乱中,我还是记住了他的模样。”
“后来,警察从刹车片上提取到了我继母的指纹,查出了她谋害我母亲的真相,然而,我父亲却动用了一切手段,聘请了龙国最顶尖的律师为继母辩护。最终,继母只判了一年的刑期,而且还是缓期执行。”
说到这里,聂北弦的眼神已经变得深邃而冰冷。
继而,他深吸一口气,转眸看向林惜,眼睛早就通红一片。
“那个瘦小的少年,明知油箱漏油,随时可能爆炸,却还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拼尽全力把我从火里救出来,事后,还不留名,默默地离开。简直傻得要命。”
林惜晶莹无瑕的眸子剧烈颤动,聂北弦说的这件事,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他刚刚放学,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却没想到,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车祸。
油箱在漏油,时刻有爆炸的危险。他没有去救后座的那个孕妇,因为那女人当时就没了呼吸。
而是拼命将驾驶座中卡住的人拖了出来,但那个年轻人满脸是血,他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容貌。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被他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的男子,竟然是聂北弦。
而那个女人竟然就是聂北弦的亲生母亲。
“惜惜,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聂北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母亲的葬礼结束后,我就开始满世界找你,后来,在一次林氏举办的酒会上,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你。”
“可那时的你,却已经完全认不出我来。你穿着侍童的制服,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梭,给客人送酒。”
“我想上前认你,想向你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可是,见你被你父亲打骂,被你哥哥欺负,我却无能为力。毕竟当时,我爸已经把我后妈娶进了家门,我自身难保,又想为母亲报仇,所以只能选择隐忍。”
“我记得,你端着托盘,突然被你哥绊倒,双手被碎玻璃碴扎破,但你却没有哭喊,只是将碎玻璃一块一块捡起来,放在托盘里,然后默默地离开。那一刻,你起身的时候,与我的目光撞在一起。我深深记得你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委屈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