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范翕没有怒而起身,提剑杀出去,而是仍坐在案头,禀神静听门外动静。待听到都是侍女们在吵,玉纤阿只偶尔柔声细语地说一两句话……范翕的脸色便缓了回去,心跳也回去了。
吓死他了。
他以为他看错玉女至此。
以为她是他最厌的那类长舌妇。
幸好她还是温柔可爱柔声细语的……范翕兀自缓神,门砰地被撞开了,原是侍女们争执间,不知谁撞到了门上,两三个身影叠在一起,以非常难看的姿势撞到了门,噗通通,全都“哎呦”惨叫着跌了进来。
范翕静静望着闯入的这些人。
他目光缓缓抬起,看到错愕掩唇、好似非常意外地站在门后的玉纤阿,也看到脸色惨白的泉安等人。他们竟然撞进了公子的书舍中,服侍公子翕的侍女们脸色一下子吓得发白,觉得公子翕一定会杀了她们。泉安也是吓得跪在外:“公子饶命!是我处置不当,并非有意……”
都怪玉女挑拨!
坏人是玉女!
泉安目光不停地瞪向那盈盈而立、掩唇装惊讶的玉纤阿,他眼皮直抽,向公子暗示恶人就是此女,不怪他们。若是要罚,公子也一定要罚挑事的玉女,他才服气!
范翕额角直抽,都不知道说什么。
他被玉纤阿气得麻木,他厌恶无比地看眼摔进他门中的那些跪地的侍女们,道:“出去受责吧。”
侍女们连忙爬起来出去,泉安看玉纤阿无事人一般踩过门槛,向屋舍中走去,泉安连忙道:“公子,玉女郎也该受责……”
范翕怒拍案,案上貔貅哐当被砸出去到门口那些叠在一起的侍女身上。侍女们以为他是无意的,惨叫不绝。而泉安听到范翕声音沙哑:“我能怎么责?!”
他是能杀了她,还是打她一顿,还是能在口头上骂过她?他有办法责么?!
泉安一时:“……”
在泉安愕然和不甘中,玉纤阿飞快地转身关上了门,将他们都关在了门外。玉纤阿当范翕如无物一般,殷勤又怜惜地去扶那个被他们这番动静吓得瑟瑟发抖的老人。玉纤阿柔声安慰一番,转头指责范翕:“公子怎如此欺负老伯?”
范翕:“……”
他不吭气,冷笑一声,看着她要如何。
玉纤阿虽然是寻了这个借口来找他,但是看到老伯发抖,她又真心觉得范翕说不定如何吓着了老人家。范翕那般阴狠,书舍从来不许人进,谁知道他躲在屋中对一个老人下了如何重手。玉纤阿便安抚老人:“老伯莫怕。他曾答应我让我带走你,他不会伤了你的……”
老伯连声:“不不不是……”
范翕声音冰冷地打断他们的叙旧:“玉纤阿,我何时答应你让你带走我的人了?!”
老翁惊讶无比,被范翕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他不能理解,方才和自己说话还和颜悦色的公子,为何与玉女说话便这样凶狠……玉纤阿安慰地握住他发抖的手,回头对范翕道:“公子怎说话不算话?你确实答应过我让我带人走。”
范翕淡漠道:“我从未应过。”
他如今拿老翁有用,他要这个人帮他找他母亲的线索。他怎可能让玉女带走人?
玉纤阿看他阒黑的眼盯着自己,分明是反悔之兆,也并不是逗弄她与她开玩笑的意思。他显然是真心不会让她将人带走……玉纤阿一时间以为他要欺这位老翁,心里也急了,翻旧账道:“你那日确实应过我,你怎能反悔?你答应过若我让你……你便许我带走人。”
范翕唇角含了一丝笑。
玉纤阿忽而住嘴。
见他飞眉轻轻挑起,眼尾飞扬,目中漆黑光泽流光溢彩。他掀眼向她看来,目中光华缱绻,似戏谑,似玩味。
四目相对,他瞳似玄玉,玉纤阿眼神闪烁,不敢对上他目光。
气氛渐古怪而暧昧。
听范翕慢慢说:“哦。你说的是那日呀。若让我尽兴了,我便让你带走人。”
“可你何时让我尽兴了?”
“当日不是没有成事么?”
玉纤阿面容刷地酡红,张口结舌:“……但我之后分明、分明……”
她翠眉含颦,似是而非地向他瞪来。而稳坐主位的范翕羽睫如扇,袖中手紧紧扣着案木。他耳根红了,几要渗血,但是他镇定坐着,俯眼淡声:“你挣得厉害,我确实未尽兴啊。”
玉纤阿:“你何意?你要再来?”
老翁尴尬得不知道该把自己缩到哪里去:……你们两个非要在我面前讨论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