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铺面相继开张。
荣衣行提早半个时辰上工,掌柜的云娘给伙计与绣娘们发了喜钱,一道清扫数日积下的薄灰,在门口挂上喜庆的旌旗与络子,将年后主销的新样式摆上货架。
待消停些许,云娘拿出簿子对账,余光里映出两道人影,她带笑看去。
来人是一对年轻男女,虽举止算不得亲密,但衣袂时常相擦,可以见得,两人无知无觉中都想朝对方靠近。
云娘唇边笑意更深,热切地迎上前去。
“两位客官,新岁吉祥!”
郁晚笑着拱一拱手,“掌柜的,新岁吉祥!”
云娘如往常般接待客人,“两位客官这般早前来,是需看些什么?”
闵宵将契纸递上前,“如今这家店已转至郁晚姑娘名下,这是凭证,请您过目。”
云娘恍然大悟,细细读上一遍,未有错处。
“先前已有耳闻这家铺面转手新东家。”云娘看向郁晚,面上多了几分拘谨与恭敬,“多有怠慢,请东家见谅。”
郁晚笑着摆摆手,无半分威严架子,“不必担心,没有怠慢,掌柜的如何称呼?”
“东家叫我云娘即可,快请楼上落座用茶。”
云娘引着郁晚与闵宵上楼,见新东家新奇地张望,颇有眼色地讲解:“这家铺面开了十一年,我接手已有八年,一楼售成衣,二楼售布匹,三楼是绣娘们日常做工与歇息的地方。”
年后开工第一日,时辰尚早,无甚客人前来,往来的绣娘和伙计见掌柜的对这女子分外恭敬,心下有了分寸,路过时便也向她行礼,嘴皮利落的还会说上几句吉祥话。
郁晚囫囵相看,视线掠过几位绣娘时突然顿在其中一位身上,对方正惊喜地看着她。
“袁姑娘!”郁晚朗声叫人,明快笑道:“原来你在荣衣行做工!”
袁姑娘知晓郁晚是新东家,一时生了距离感,举止拘谨了些,面上倒是真的高兴。
见她正忙着,郁晚示意不必特地上前招呼,让她继续忙手上的活计。
“袁姑娘是我们铺子里的熟工了,自我来时她便在,手艺好,人也好相处,挣得一份工钱供一家日用。”
云娘未将袁姑娘的家事道与旁人听,她不知晓郁晚与袁姑娘是邻居,清楚她的家境,供一家日用便是养活她们母女二人,知她在自己铺子底下做工,既觉欣慰又多一份安心,往后若有什么变故,她也能稍作庇护,让她不会因被辞工而断了家用来源。
寒暄几番,郁晚道明来意,一是需请人帮忙将何峰瑞被弄脏的衣裳改些丝线,二是想跟着她学习一应事务,往后好管理手下的铺面。
云娘将那脏了的衣裳里外看了几看,一口应下,“半个时辰就可改好,东家与公子可先在此处歇息些时间,我现下便着人去改。学习之事,姑娘何时有空找我便行。”
郁晚欣然道谢。
云娘走后,屋里一时无人出声,郁晚慢悠悠啜茶,转着眼睛打量屋子,这里间与外间一般规制,素雅别致,看得人眼睛与心里都舒服,她缓缓感叹一句:“云娘是个好说话的,铺子也管得好,我跟她定能学着不少东西。”
闵宵懒懒应一声,手指轻轻在桌案上磕着,几不可闻的声响,但郁晚耳朵好,顺声侧过脸看他。
他们两人之间置了一方红漆茶几,闵宵一只手撑在头侧,眼皮微阖,眼神些许迷离,许是屋里安静下来,炭火又烧得旺盛,烘得人生出困意。
郁晚视线落在他脸上看了一会儿,又移向他无意识磕点的手,文雅修长,指节分明,被红漆茶案衬得。。。冰肌玉骨。
她喉间有些干,话出声变得轻哑,“你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