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急,俺和舅啦啦呱……”天牛饿了,已经过了中午舅舅也不提吃饭的事,是不是庙里断了粮?“舅,俺饿了,有啥吃的没有?”他问。
“俺过午不食不吃饭。”一净师傅拿起炕上的黄豆,“还忘了你得吃饭!你把这个送伙房去,看看伙房里有吃的没有。”
“这个你自己不留着?”天牛问。
一净师傅沉下脸:“出家人皆是佛子,有福同享,众生皆是兄弟,有难同当。你供养庙里师傅本是积德之事,却心胸狭隘以口造业,以后此类之言万不可轻出,去吧!”说完闭目打坐不再看他。
天牛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尴尬地看着舅舅找不到话题了。
这个时候秋香一行人正在往地寺藏赶,繁臣在前面拉车,繁胜和柱子一边一个在后面推着车,他们正在奋力的行进在一个山坡路上,尽管天气很冷他们一个个都汗流浃背。
秋香又咳嗽了,她身边放着的水瓶子已经空了。繁胜看到了喝空的瓶子,冲大哥说:“她的水没了,停一下俺去给她找点水。”
繁臣回头训他:“你长脑子没?这是上坡咋停!你后边使点劲上了这个坡再给她整水去。”
秋香不好意思了,忍着咳嗽说:“我不渴,不用给我整水。”实际上她太需要水了,水能止咳,也能滋润一下她快冒烟的肺腔。
太阳正在向西山沉去,刺骨的冷风在他们身边窜来窜去。秋香的脚冻疼了,她想坐起来捂捂脚却坐不起来,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用微弱的声音喊繁胜:“二哥,你帮我掖掖脚下和被子呗,我的脚冻得很疼。”
“好嘞。”繁胜腾出手把她脚下的被子盖好。
繁臣嫌她事多了,说出了难听的话:“有人拉着你就够意思了,还这事那事的!你冻脚?冻屁股不?再这么多事扔下你没人管了!”
“哥,你说啥呢,刚才她的脚露出来了,这大冷的天能不冻脚嘛!人家有病你看你……”看着委屈得要掉泪的秋香,劝她,“妹子,俺哥有嘴无心,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个直性子人。”
柱子笑道:“哈……真是噘嘴骡子卖个驴价钱!咱在这儿噘腚卖力累得跟驴似的,你这样一说咱不白费力了,咱图的啥!”
“没事的,我谢谢你们……”秋香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感激他们,又有些怨恨。病魔把她折磨得心身疲惫,她活够了,不想再忍受病痛的折磨了,她想说几句气话,让他们一气之下把她丢在这大山里,把她冻死!让野兽吃掉她!但她又不忍心伤他们的一片好心……“你们别管我了,让我死了吧……”她说,却没人接她的话。
车到半山腰的一块平坦地段他们停下休息,繁臣擦着头上的汗,指着前面很近的一座小山说:“看到没,过了这个山就是地藏寺了。往前都下坡,咱不用费力很快就能到了。”坐下拿出旱烟口袋,“来,咱抽根烟再走。”
天牛把黄豆送到伙房,在伙房里要了个玉米饼子,边吃边往院外走。几个在院里忙碌的居士停下手里活,冲他礼貌的打招呼。有个小和尚往外送他:“天都快黑了要不别走了,明儿一早走多好。”
“俺得回去,家里还有不少事呢,没事,俺习惯走夜路了。”
天牛告别了小和尚大步流星往回奔,走出没多远正遇见拉秋香的板车迎面过来。车到他近前繁臣放慢车速和他搭话:“这位老兄,请问一下,你是从庙里出来的?”天牛点头,目光投向车上奄奄一息的女病人。“那个,一净法师在家没?”繁臣问,他怕师傅没在家他们大老远就白来了,弄不好还要把病人拉回去。
天牛又点头,心想,听口音这几个人不是本地的,看来秃子舅的声名远扬啊!他颇为秃子舅自豪。“这人啥病?”他问。
“痨病。”繁臣回头冲后边的人,“走了,一净师傅在家太好了!快着点,别他一会儿走了咱堵不着他。”车从天牛身边驶过。天牛若有所思的看着车上躺着的闭目人,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