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张小檀吓了一跳,按住胸口退了两步,径直坐倒在半人高的盥洗台上。
&esp;&esp;周居翰忽然觉得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挺好玩,微哂一声:“嘛呢?扣子崩开了,自个儿看看吧。”
&esp;&esp;张小檀这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一时窘迫难当。
&esp;&esp;她不善言辞,忙低头去系扣子。可是越紧张就越系不上,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esp;&esp;周居翰有点莞尔,也不忍她继续这样窘迫,挽起袖子,过去将那脸盆接了,低头给自己放水:“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esp;&esp;张小檀落荒而逃。
&esp;&esp;周居翰抬头看了眼她镜子里踉跄逃走的狼狈模样,禁不住一笑,微微摇头,可之后又落了笑容,心里沉甸甸的。
&esp;&esp;年轻女孩他也见过不少了,像她这样的倒是少见。
&esp;&esp;看着挺稳的,其实不过是强装出来的镇定。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是一个家徒四壁,失去了双亲的孤女。
&esp;&esp;屋子就那么大,周居翰睡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另一张床上,夜半的时候,张小檀从睡梦里醒转,耳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更加辗转反侧。
&esp;&esp;黑暗里,忽然响起他的声音:“睡不着?”
&esp;&esp;张小檀一愣,轻轻地“嗯”了一声。
&esp;&esp;黑暗给予了她一层保护色,她忽然没有白日那么怕他了。周居翰的声音其实很温和:“待在这儿你能有什么前途?我是为你好,甭置气了。”
&esp;&esp;“我没有置气。”
&esp;&esp;“真的没有?”他的声音里有浅淡的笑意。
&esp;&esp;张小檀抿住唇,冷冷道:“没有。”
&esp;&esp;周居翰又笑了:“还记得我落水
&esp;&esp;次日是出殡的日子。
&esp;&esp;天还蒙蒙亮,张小檀已经起来,穿衣、洗漱……动作都放得很轻。回到室内,却发现对面的床上,被子已经叠地整整齐齐了。
&esp;&esp;周居翰背对着她穿衣,浅灰色的毛衣套进一半,露出光滑紧实的后背,肌理流畅,侧面望去,小腹八块肌肉绷地很紧。
&esp;&esp;穿好后,他起来整了整宽松的高领,回头就看到了她。
&esp;&esp;他弯腰捞起挂在床头的外套,对她浅笑:“起得挺早的。”
&esp;&esp;张小檀别过头,盯住自己的脚尖:“嗯。”过了会儿又说,“我吵醒您了?”
&esp;&esp;“也没,以前在部队里,我也起得早。”
&esp;&esp;张小檀觉得诧异:“以前你不是空军吗?”
&esp;&esp;周居翰有点好笑:“空军就是大爷,就不用起早了?”
&esp;&esp;张小檀嘀咕:“不说‘陆军土,海军洋,空军狂’吗?”以他那学历和资历,也根本分不到那种基层破地方去受苦,动动笔杆子和脑袋瓜儿就行了。
&esp;&esp;“你是不是对我的工作有什么误解?”
&esp;&esp;他浅浅微笑的样子真是好看,腰背永远都是挺拔的。
&esp;&esp;张小檀被他看得别开了头:“不是很了解。”
&esp;&esp;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时候不早了,走吧。”
&esp;&esp;张小檀吃惊地看着他。
&esp;&esp;周居翰说:“等帮你把这儿的事情料理完了,我再回去。”
&esp;&esp;……
&esp;&esp;四姑进来说,车已经备好了。哭过后,六个抬棺人吆喝一声,抬着冰棺出了大门。张小檀捧着老张生前的黑白照,和另一个并不熟悉的远房表哥站在队伍前开路。
&esp;&esp;老张早年丧妻,两个儿子也相继罹难,家中只剩了她这个孤女,便塞了六百块钱,请了个年纪相仿的远房表哥一块儿来哭丧,算是走个形式。
&esp;&esp;火葬场在离这儿三十公里远的三河镇,四姑准备了两辆车。因为来的人超出预料,位置不够了,张小檀和周居翰只能挤到后面的小面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