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度夫妻劫,怕他们俩回了天上,不多日便要成亲了罢。果真是旁人连羡慕都不得的好缘分。我低头,正看到此时的长诀袍裾一扬,亲自下了殿阶去迎接他美丽的新娘,满脸温柔怕不是装出来的。忍不住内心抽出又一阵痛。低头瞬间却发现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有位素衣白裙的姑娘静静趴在一个宫娥怀里,她脸色苍白若纸,嘴角缓缓涌出一股血。待看清那面容,我只觉脑海轰然一声仿佛要炸开。
若是本神君没有看错,这姑娘竟……竟同本神君有些像。
我晃了晃神,拂袖而下,靠近了仔细一打量,又觉得不太一样:本神君比她要胖个一两分,这个素衣白裙的姑娘,有些太瘦了;本神君纵然丢了一块心,面色比之前有些不大好,但总比眼前这位红润个几分。如此一比较,我便心安一些了,长得像几分这种事是有的。你看六师兄如果再硬朗一些不是也同沉钰有几分像么。
她一副安静的模样瞧着大殿之上,瞧不出悲喜,只是十分憔悴。但她身旁的宫娥却是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却是极力忍着没有一丝哽咽:“夫人,您把血吐出来,把血吐出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求求您,您听话啊夫人。”
我瞧着这个面容清丽脱俗的宫娥,心中不由一软不知为哪般。仿佛几万年不见得古人,今日重新看到她,只恨光阴太长,未曾早日重逢。
这宫娥又道:“夫人,咱们回去好不好?”
她怀中的素衣姑娘虚弱却固执得摇了摇头,又轻声笑了笑,声音极小却有些甜俏:“琉璃你看啊,我嫁给他的时候,没有穿这样好看的裙子,也没有到,却是反复在在心中默念一句话——
“师父,您告诉小九该怎么做……师父您告诉小九怎么做……”
师父却是久久没有回答我。只剩佛珠上的血丝依旧沿着手指渐渐往上缠绕,诡谲得很。我不晓得师父此时施血是在做什么,也不晓得他是否安然无恙。我强迫自己震惊,追上沉钰翻身跃到他们面前十步距离。握着佛珠的手指拈了归心诀印上自己的眉心,我并不晓得这个诀用在一个元神身上是否有用,但权且一试。佛珠上的血越来越盛,有几滴竟然从眉心滑到眼睛里,视线了望远处的宫墙,转头笑道:“哪里都好,找个肯待我好的人嫁了,我其实还正是年轻的好时候。”
他似是没料到我竟说了这样的话,尚在惊讶之中,他怀里的赵以清却突然抬头看了我,惊恐道:“姐姐莫要胡说了,你尚且是皇上的妃子,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170忘恩负义如你
事实上,哪里有什么可以不可以。你不能左右旁人的想法,你不过是万千神仙中的一位,而他是芸芸众生抬头仰视的天尊。你们俩在一处,本就是不对的。
他在凡间狠狠折磨了我一场,我刺碎了他的情魄做补偿。
谁也不欠谁了。
这样想来,夏日七月,我表面上过得算是平静,且安详。
只是,整整一个月,我呆在丹穴山,哪里也不想去了。
“小九,你可想清楚了?”
我点点头:“沉钰那仙体还在昆仑冰域圣境罢?赶快让他活过来,再让六师兄等,我都要心疼饿了。”
师父深深望了我一眼,面上悲喜难辨。
我便笑道:“师父你千万别觉得这样做偏袒了六师兄,你佛理修得比我深刻千万倍,诚知道这是因缘造化使然,同旁人没什么干系的。”
师父并没有答我的话,右手捻过一颗菩提佛珠,又亲自为大殿金身佛祖点了香,那三支香燃了一会儿,呈了平安吉祥的预兆。我心中总算踏实了一些,开心道:“师父您看,平安香。”
师父捏诀给那香送了一个护佑的结界,理了理袖子,抬头微微道:“随为师走罢。”
我已经好几万年不曾到过昆仑山了。上一次来,还是随六师兄来送沉钰的仙体。彼时大雪肆虐,冰凌高达十丈。当日的心情,直到现在想起来依然悲痛灌顶,直叫人连站都不稳。六师兄扒着冰棺,不哭,不喊,只是死死抠住棺盖,不允许任何人将那棺盖盖住。我同一众神仙站在他身旁,包括沉钰的爹爹,都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沉钰貌美如花又甚识大体的娘亲上前,轻轻拂掉六师兄发上的冰雪,纵使面色惨白双眼通红,却依然拿捏了声音温言细语道:“我晓得钰儿欢喜你,可他没有那个福气真的同你在一处。你若是不嫌弃,可代钰儿唤我一声娘亲。”
当时,只记得除了我六师兄,在场所他低低一笑,拉着我便往外走:“方才那哺渡给你的话不过是说来诓你的,我不过是温柔地捏住你的下巴,再强行给你灌药罢了。”
我:“……”
“打那幻域出来你就睡,现在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