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慎摇摇头,长叹一声:“谢郎中也回天无力。”
夏衿抬头看了一下天时。
“老爷,大老爷,快,快,老太太醒了。”屋里忽然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婆子,对夏正慎道。
夏正慎二话不说。提起前襟抬脚就往屋里跑去。
大太太愣了一下:不是说不行了么?怎么这会儿又醒了?
倒是二太太明白。轻声对舒氏道:“怕是回光返照了。”说着,招呼着大家一起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看到夏正慎跪在床前。泣不成声:“娘、娘,您怎么样了?”
老太太直愣愣地瞪着眼,嘴里嚅动着想要说话,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夏正慎在医馆干了多年。自然知道老太太此时是回光返照。既然救不活了,此时他心里倒盼着老太太交待些后事。比如将金银藏在哪儿了——分家的时候说好了的,老太太的体已归他。他倒不怕夏正浩和夏正谦来抢他的东西。
所以眼见得老太太要坐起来,他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亲手将老太太扶起来。靠在了他的肩上。
“嗬嗬咯咯……”老太太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些怪声音,手还抬了起来。指向门口。
大家扭头一看,却是夏正谦和夏祁送了谢郎中回来。正站在门口。
大家转回头来,便看到老太太满脸怒容,嘴里“嗬嗬”不停,指着夏正谦和夏祁的手颤抖不已。
尼玛,快要死了还不让人省心。现在这样,不是平白让人猜测是三房父子害死的她么?
夏衿心里骂了一句,挤上前去,对夏正谦道:“爹,祖母想是口里有痰,说不出话。您用针刺她天突穴、水突穴、中府穴、玉堂穴……”
夏正谦哪里知道老太太如今这样,都是自家这煞星女儿干的好事?他虽对老太太不满,但要说盼着她死,却是一丝都没有的。此时能救老太太,他绝不会吝啬半分力气。
听了夏衿的话,他忙从怀里掏出银针,照着夏衿所说的几个穴位刺了下去。
刺到最后一个穴位时,“噗”地一声,一口浓痰被老太太吐了出来。丫鬟在夏衿的吩咐下,早已准备好了痰盂。此时接了,连忙端了出去。
“咳,咳咳……”老太太咳嗽两声,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指着夏正谦道,“把、把这孽畜赶出去,免……免得脏了我的屋……”
夏正慎为难地看了夏正谦一眼。
老太太又道:“我……我死了,也不要他们……守孝。我……不是他母亲,他不许……跪我……”
听得这些话,夏正谦心里五味杂呈。
两人好歹母子一场,老太太虽时常骂他,他却叫了老太太三十几年“母亲”。即便怨恨,他对老太太也是有孺慕之情的。没想到老太太对他除了恨,再没有别的感情。便是死,也不肯叫他磕一个头,给她披麻戴孝。
见夏正谦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老太太那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断气了,仍颤抖着手,指着夏正谦不肯放下。
夏正慎只得开口道:“老三,你先出去。”
夏正谦目光复杂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舒氏和夏祁、夏衿也跟了出去。
四人刚刚在院中站定,就听得夏正慎的一声惨叫“娘”,屋子里传出一片哭声。
夏衿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张开了自己白皙而纤细的手。
她不是天生的冷血杀手,上辈子走那条路,也是被逼于无奈。现在她有温暖的家,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这双手,她本不想再染鲜血了的;又思及老太太是被丈夫背叛、因妒成恨的心理扭曲的女人。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下心头戾气,没有杀人。
无奈老太太逼她太甚。
如今,这双干净的手,终于染上了鲜血,她并不开心。
她听到舒氏走上前去,在夏正谦身边耳语:“相公,要是咱们不哭灵守孝,外人不知情,定然会指责祁哥儿德行有亏……”
夏正谦还没想到这个。听了这话,既惊且怒。
命令是老太太下的。要改变这个命令,只有让老太太改口。可如今,老太太已死了,阴阳相隔……
他和舒氏、夏祁对视一眼,大家愁肠百结,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夏衿握起拳头。收回手来。心头瞬间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