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闲默然。
“他现在怎么样了?”夏衿又问。
“被我爹打了几十板子,我娘求情。才饶了他。现在正关在家里呢。”
“你们就两兄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是。”
“你爹身体很不好?”
苏慕闲望向夏衿的目光越发惊奇:“你怎么知道?正是因为我爹身体不好,他才叫人将我从寺庙里接回来的。”
“明白了。”夏衿叹了口气,同情地拍了拍苏慕闲的肩膀。“可怜的娃,你这样很危险啊。你弟弟定然不会放过你的。反正你死了,你爹你娘总不能把你弟弟给杀了吧?到时候他们再气,剩了一个儿子,也不得不让他袭爵的。你死了也只能是白死。你那狼心狗肺的弟弟。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才对你下死手的。”
苏慕闲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嘴里仍不肯承认:“不会的。我弟弟当着我爹娘的面发了誓的。绝不会再伤害我。”
夏衿“嗤”地一笑:“这种话你也信!”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苏慕闲道:“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可不想陪你被人追杀,时时担心掉脑袋。所以呀,娶我的话,你千万别再说了。咱们无怨无仇的,我还救过你性命,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害我也掉脑袋吧。”
苏慕闲站起来,认真地看着夏衿:“给我半年时间,我会把这事给处理好的。解决这件事后我再上门求亲,总没问题了吧。反正你今年才十四岁,咱们不急着成亲。”
夏衿都无力吐槽了。
她要怎样才能说服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呀!
诚然,提亲是他的事,拒绝是她的事。她完全有信心说服夏正谦和舒氏不答应这门亲事。但武安候世子上门求亲,还被人拒绝,这在临江城该是多么轰动的大事啊,到时候她不管去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拒绝了这门亲事,恐怕不会有人再敢上门提亲!
所以,她真不敢放任这家伙不管,让他做出难以收拾的事情来。
“你跟我来。”夏衿丢下一句话,便朝城北奔去。
苏慕闲的功力也不比夏衿差多少,在夏衿的有意放慢速度下,他始终跟在夏衿身后十几步。两人一前一后,终于一顿饭功夫后,夏衿在一片破旧的房屋顶上停下了脚步。
“你到这里来干嘛?”苏慕闲喘着气,忍不住问道。
夏衿却没回答。跳下屋顶站在狭窄的街道上看了看左前方那棵大榕树的方位,然后一跃而起,跳上墙头,进了一个小院子。站在一个窗户前倾耳听了听,她一脚踹开了旁边的木门。
苏慕闲好奇地跟了进去,却从屋里迎面飘出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谁?是谁?”听到踹门声,黑漆漆的屋里响起了一个惊慌的声音。
“嚓”地一声,屋里亮起了微暗的光。紧接着,灯光渐渐亮了起来,苏慕闲才发现夏衿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盏油灯。
“你、你们是谁?”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慕闲这才看清楚,这个房间除了一张由一块木板两张条凳组成的床铺,空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床上的那床破棉絮,比当初他受伤时盖的还要破,油腻腻地早已看不出本色。棉絮下面,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正瞪着惊慌的眼睛,看着夏衿。
“钱不缺?”夏衿冷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钱不缺看清楚夏衿和苏慕闲虽然蒙着面,身上穿着夜行衣,但明显不是那些追债的混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应声道:“是,我是钱不缺。”继而又疑惑道,“你们是……”
夏衿却没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又问:“你这腿,是讨赌债的人打的?”
说起这事,钱不缺就愤愤然:“可不是他们打的。待老子翻了本,定要请人把他们打一顿。他们打断我一条腿,我要他们两条腿偿还……”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吓了苏慕闲一跳,却是夏衿不知何时将两银针分别扎在了他露在外面的两只脚指上。
“啊,疼,疼……”钱不缺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声音刺耳得快要把屋顶掀开。
夏衿皱了皱眉,似乎是嫌钱不缺的声音太吵,抬起腿来在钱不缺身上敲了一下,钱不缺顿时哑了声音。但那发抖扭动的身体和变形的五官,还显示着他正忍受着难言的痛苦。
“你这是……”苏慕闲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面前这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夏衿,夏衿要这样把他往死里折腾。
夏衿却不理他,看到钱不缺疼得快晕过去了,将银针拔了出来。
钱不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是汗,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还想去赌不?”夏衿问道,用脚碰了一下他的身体。
“不、不赌了……”钱不缺的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只是声音沙哑得让人辨识不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