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闲在寺庙里也是读过书的。而且给他授课的还是大儒;再加上他不问世事,心思单一,他的书比面前这些被世俗烦扰的少年念得好上许多,即便是诗,他都可以做这些人的老师。
那少年说这些,也只是客气自谦。想要给岑子曼留下个好印象。可不真认为自己的诗写得很差——写得很差,他就不会跑到岑子曼面前卖弄了。却不想。苏慕闲拿起他写的诗,只点点头,就开始给他讲解哪里写得不好,哪里写得不好起来。李威的脸顿时胀得通红。
岑子曼嘴角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待苏慕闲的话告一段落,她忙道:“表哥,走了,咱们到那边去。”说着跟林云告辞一声,拉起夏衿就往外走。
苏慕闲忙大叫一声:“等等我。”说着将手中的纸递给李威,待他拿好了,这才跑出来追岑子曼。
“这是……岑姑娘的表哥?”林云听到这一声“表哥”,不由得呆了一呆,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刚才他虽然礼貌有加,但在打招呼的时候,却是顺着岑子曼介绍的顺序,把苏慕闲的名字放在了夏衿后面的。夏衿是夏祁的妹妹,是个小老百姓身份;苏慕闲是岑子曼表哥,那岂不是出身勋贵家庭?没准还是个世子什么的。这么一来,他岂不是把苏慕闲和岑子曼都得罪了?
少年的心情,跟林云的却是完全相反。
他刚才,心里是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的,就生怕同伴们在岑子曼走后,要拿他这糗事来笑话他。可这一声“表哥”,却让他转怒为喜。如果苏慕闲是京中勋贵人家的公子,指点他,那是看得起他,这些人唯有羡慕的份,哪里还敢笑话他?
且不说这些人是什么心思,那边的罗宇,看着拉着夏衿走远了的岑子曼,再看看望着两个女孩子背影发呆的罗骞,他目光微闪,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跟弟弟罗宸和另一同伴敷衍了两句,便找了个借口,从树林的另一边钻了出去。
他们站的地方最边远,大家要不思索诗句,要不目光都在岑子曼和林云这边,还没来得及收回,所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罗宇的举动。
岑子曼拉着夏衿直到走出老远,估摸着那些少年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她才放开嗓子,“哈哈”地大笑起来,指着苏慕闲道:“表哥,你真有意思。这么打脸,真是太厉害了。”
苏慕闲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打脸?我没打谁的脸啊。”
看到苏慕闲这样子,夏衿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她前世在训练营里被魔鬼训练,那不是生就是死的残酷,如同永恒的夜,啃噬着她的心,直到她的心,完全变成跟夜一样颜色的黑色。但她向善的天性还在的,她依然渴望光明,渴望阳光。所以她才会那么喜欢养花,喜欢美食。对于人,她也最喜欢心思纯良的人。
苏慕闲这样子,在她眼里,就是一种美好,是她两辈子都不能企及的美好。
“怎么没打脸?那人拿诗过来,想是觉得自己写的诗一流,想要在我们面前讨一声好。你却二话不说就给他挑毛病,我看他脸色都变了。”岑子曼只得给她这不谙世事的表哥普及常识。
苏慕闲不是个笨人,自然听懂了岑子曼的意思。他皱眉道:“可他写的诗,确实不好啊。难道他自己觉得一流,咱们就要奉迎他赞扬他么?”
“呃。”苏慕闲的话,把岑子曼问住了。不过她随即展颜一笑:“表哥这话说的也是。咱们是谁啊。干嘛要奉迎他?凭他也配?”
说着,她就把这事丢到了一边,摆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人了。咱们去看风景吧。”说着又指了指阿墨怀里的点心,“找个地方,咱们吃点心。”
阿墨奋力地从袋子堆里找出一条缝隙,一脸凄苦地跟在三人后面。
岑子曼大概是想离那些少年距离远一些,免得再被他们打扰,沿着那条路。一直朝前走。
走了没多远。夏衿就停了下来,两耳尖微微动了动。
“怎么了?累了?”岑子曼看夏衿落下几步,忙转过头来问道。
“没有。”夏衿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概一盏茶功夫,岑子曼看到一片草地,虽没有刚才溪边的那么大那么平整,但却也那条小溪旁。而且溪边怪石嶙峋,还增加了那里所没有的野趣。
她欢呼一声,停下来道:“就在这里了。”
阿墨一听,飞快地跑过去。费力地将怀里的东西小心放到草地上,这才抬起头来猛地呼吸新鲜空气。
菖蒲忙跑过去,帮着收拾东西。
岑子曼待菖蒲和雪儿铺好布垫,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阿墨从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两眼放光。指着一个小竹筒道:“那个。那个给我,我要喝奶茶。”
雪儿忙放下手中的事。给她拿奶茶。
岑子曼打开竹筒上的盖子,喝了一大口,待徐徐咽下,缓解了嘴里的渴意之后,她才发现夏衿一直站在不远处。
“夏衿,过来坐,吃东西呀。”岑子曼招招手。
夏衿走过来也坐下,对菖蒲道:“将那桃花酿拿出来尝尝。”
菖蒲拣了个瓷杯,倒了一杯桃花酿递给夏衿。
夏衿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一点点。
岑子曼“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莫非你还觉得这酒里有人下毒不成?”
尝得这酒没问题,夏衿这才饮了一口,不过随即又放下酒杯,皱眉道:“不好喝。”
这时代的酿酒技术差得很,这酒微酸味淡,还有一点点苦涩味。虽然有一股桃花的清香,但在夏衿看来,却是难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