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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2页)

七 亲爱的H: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台中了。

我要到中部来走动一下。 今天清早两点钟就醒了,满脑袋都是你的幻影(phan-tom),再也睡不着,所以干脆起来工作。

“君子”说你见过Grace,我倒不记得,你也不记得,大概没有。Grace是一个快乐型的女人,阴险不足,爱说爱笑,尤其爱翻我底牌。她今年春天,在西雅图碰到一位教授的太太,这位年轻的太太因为我写文章骂了她的丈夫,曾经声言要打我耳光,并且“发誓”研究心理说,用李敖做sample,写学术论文,用来证明骂她丈夫的李敖有“变态心理”。并且,还是精神病。这位教授太太在西雅图和orace一起吃饭,两个小娘们一拍即合,由Grace提供李敖全部秘密资料,“出卖”给对方。这件事,直到现在我还“咬牙切齿”,气得呼呼作响。(关于这位教授的太太,你可看我的(文化论战丹火录)页四十六一四十七)

Grace就是这样可爱的女人,她会突然用笑声吓倒你,用眼泪淹没你,然后,又突然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那种事,什么女人(包括肯尼迪夫人和赫鲁晓夫夫人)都做不出来!

我抄一段八月十五日她的来信给你:

“傅小燕大概九月初来美,看见人家都要团圆,心里实在不是味道。你一再反对我回台湾,要我在美国等你,

我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呢?一年也是等,十年也是等。等到我老了嫁不出去,你才满意。本来寄望你今年九月来,现在看来不可能。但最晚我只能等到明年初,可是你无法来,我只好另作打算。你的朋友都说我太好说话了,一天到晚嚷着要回台湾使你感到即使你不来美,我也会回去的,有人肯为你做此牺牲,你自然心安理得了。其实,我何尝愿意回去,你也一再说台湾不是久居之地,可是你现在反而咬定到外国是逃避,你要对历史文化‘交代’,那当然是另当别论了……不是我夸口,在纽约的女孩中,我是很吃香的。可是我不愿那样做,那样做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看了这段爽爽快快的信,你有何感想?我个人实实在在麻木感不出什么想,我只想睡觉,睡一下再说,睡醒了以后,又觉得那个写信的多情女人在向我吵架,我只好是:“l’ll thinkof it all tomorrow!

有时候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知道我的人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说:“李敖这小子,罪孽深重!”另一类是说:“李敖这小子,罪该万死!”总之,不论哪一类,我都是被玛利亚的私生子拯救的对象,他都要说他被钉上十字架是为了解救罪人,解救我。所以,我硬被别人派定欠了耶稣一屁股账,真他妈的倒霉!

不管那么多,有罪就有罪吧!反正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资格上天堂,大家都要下地狱,只是在十八层地狱中有层次高下之分而已。反正我笃定不在最下一层,最下一层一定是你,不是我,除了你以外,还有夏娃、埃及艳后、维多利亚女皇。吴XX夫人和她手上的酒瓶子。

还有李老亏和他的干妈,也通通都要下地狱,下到最后一层,跟麻将牌挤在一块儿。

真正该在最上面一层是煤矿工人,他们在“阳间”里已饱受“人间地狱”之苦,所以应该受优待。我李敖的位置照理该跟煤矿工人相去不远,这样才公平。因为只有掌管地狱的阎王爷,才知道我在人间和生前多么痛苦!

这种痛苦,没有人会知道,小猫不知道,小松鼠不知道,小白兔不知道,小H也不知道。小H也只知“三缺一,找李敖;胡它个,双龙抱”。并且不能输钱,一输钱,就气得吱吱叫。 随手写来,天又亮了。现在是早上七点一刻,正是你在三轮车上的时候。

敖之

一九六四年九月二十九日

中午坐“观光号”南下,不知能“观光”些什么。

八 亲爱的H:

刚刚寄了一封九页的信给你,有一段谈到Grace跟我的事。寄出后,忽然想到一篇写她跟我这段事的文章,也许你会感到兴趣。

这篇文章叫(我心伴他同飞),登在今年一月二十七日台北(征信新闻)的副刊上。Grace是一月八日走的,她走后十九天,就有人知道,并写出来了。

这篇文章技巧与修辞都不算好。事实大体尚接近,例如讲到我妹妹的婚礼,讲到我开神父们性生活的玩笑,讲到Grace偷橘子,讲到我攻击传统,讲到我穿长袍青衫,讲到我打笔仗,讲到我陪Grace看榜,直到最后送她上飞机,都有这些事。当然其中有渲染、改造的部分,并不全真实。

据(征信新闻)的副总编辑说,这篇稿子是中坜地方的一个女孩子投来的。真是奇怪。他又说,登出后不久,又接到另一位女孩子的投书和稿件,指出这篇文章明明是写李敖,并且把李敖写得太伟大了,事实上,李敖并不这样好,李敖是一个大坏蛋……

(征信新闻)的副刊编辑大概怕麻烦,怕惹起新的笔仗和李敖的报复,居然不肯把骂我的那篇稿件发表,所以连我自己都没法看到我是怎样一个坏蛋,真是太可惜了。 再有一个多小时火车就开了,我暂时要离开我的H这么远,真不开心。并且你还不知道我到中部去,你一定以为我在睡大觉呢!

我怕你在没收到这两封信来我这里,所以在桌上留了这样一个条子:“H,我今午去台中,明天晚上回来。”

H,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多么想念你。

一九六四年九月二十九日午前

附上(我心伴他同飞)。

九 我亲爱的H:

三点钟到了台中,躺在这个安静的旅馆里,非常舒适。唯一的缺憾是离你太远了。虽然在台北时你也可能不见我,但在心理上,我总觉得我在你身边,总觉得比在台中“亲密”得多。

我这次“偷渡”到台中,算是一次 Short absence吧?Mlrabean说 short absence quicken love; long absence kill it。想这次总该quicken一些,虽然你说你任何人都不爱!

敖之

一九六四年九月二十九日夜七时

十 亲爱的H:

今天早上四点钟上床,想你才能睡,可是想多了又睡不着

可是我想到那条菲律宾做的凸裤,我又笑起来!好大呀!你一定要活到一百岁,才能长到那样大的屁股,可是你活不到一百岁,你是“红颜薄命”的。这一点我会很密切合作——我也是短命的。

并且,为了长个大屁股而活到一百岁,也大可不必。万一长得过了火,屁股大得连棺材都装不下,怎么办?那非得订做一个有曲线的棺材才成。 我觉得,棺材的样式是最保守的东西,它应该进步才对。进步的方向之一是,棺材应该因人而异。例如一个驼背的人,棺材应该做成椭圆的;一个独脚的人,棺材应该做成缺四分之一形状的;一个缺手的人,棺材应该做成8形状的;一个胖东东的人(例如董教授),棺材应该做成圆形状的,另外还要附做一个圆形来装他那胖东东的摩托车。至于我自己,要在棺材上装一具麦克风——以便骂人。

至于你,我的美人儿,棺材上要设计一些图案,至少该在棺材上“胡”一把“大三元”。这样的话,你即使“红颜薄命”,也不会“死不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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