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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准备考试的效果如何?考试真是他奶奶的,我最恨任何形式的考试。我一辈子不会再参加任何考试。“烤弑”是一种戮害性灵的玩艺儿,是一种骗术。今日台湾教育最大的成效是训练出一批批考试机器,一批批善于应付考试的机器。这种机器的性能是:①不需博闻而只需强记,尤其是强记笔记;②字写得好(这是Y小姐招亲的第一标准);③字写得快;④能把强记的笔记在一小时内全部泄出来……这种样子教育出来的青年入,一离开考场,一进入活生生的社会,一碰到跳动性的知识,便显得手足无措,方寸大乱。台湾今日教育的危机,还不配称为制造“读书机器”,乃是十足的制造“考试机器”,青年人之缺乏性灵,缺乏特立独行,缺乏进步性的见地,缺乏启发性的思考能力与怀疑能力,都是青一色的齐头齐脚的考试制度之过!所以我说,考试是一种骗术,其技无他,合于上列①②③④者斯可矣。自中山奖学金以下,考试制所出来的书呆子,你我都见过了,呜呼,可怜哉! 昨天有一个“神秘人物”到我家,后同他一起吃晚饭,星期六见面再谈。星期六晚上齐世英请晚饭,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星期六能不能早一点见你?想多一点时间跟你在一起。 敖之

一九六七年四月二十七日

二十八

小Y:

用新钢笔给你写信。这支钢笔也是派克七十五,是我三姐和她丈夫送的生日礼物。

收到你二十九号写的信和信上的“戴笠”造像。你提到《电影沙龙》中“XX”的文字,我竟疏忽没看到!(拿到(电影沙龙),我只看了小Y的文字,别的都没注意)我觉得你实在可以兼做影评家!你竟有这种写多种style的本领,我好嫉妒!我本来只以为我才有这种绝技,没想到居然政治大学的一位女学生也有,我怎么能不气!幸亏“你是我的”,所以本天才才“稍慰于心’。

又收到你二十八号写的直寄信箱的信,好高兴。真的如你所说,这回信箱中只有你的一封。从箱中拿出你的信,好像你从箱中走出来。(不是“箱尸”复活!)好像你是“天方夜谭”中的人物,小大由之。只可惜没有秃脑袋和秃脑袋后面的小辫儿,所以你还不够资格做魔鬼,只好去做“魔鬼的门徒”吧!

昨天也真好玩,在草山走入“大成楼”,在台北走入“孔庙”,(那末“总统”令不准任何机关人士借用占用的孔庙!)竟跟孔老头儿这样有缘!说不定你我死后,有人会恶作剧的把我们“配享”进去呢!别忘了朱彝尊的“吾宁不食两虎豚,不删风骚二百韵”!这真是两句好诗。

在亚土都又是右手接触你,我的右手真要“缀思”起来。

昨天送你回去后,没想到半夜三更,我竟去了一次板桥的郊外。路真难走,夜里开车,蛮有恐怖镜头。

下个月就毕业了,小Y,日月潭计划如何了?五年的大学生涯,岂不该有一个“泛湖”的计划?劝君三思后,速赐佳音。

殷海光今早开刀,打开后,医生犹豫不决,不知是制好还是不割好。最后还是决定割,结果胃切去三分之二,肠切去一截,毒菌已蔓延到淋巴系统,故已无生望,现在只有等死。刚才我第二次去看他,等一会夜深时再去。因为他太太在医院,傍晚我特别到他家看看他的小女儿,一个人在跟狗玩,好可怜! 敖之

一九六七年五月一日

二十九

亲爱的“XX”:

你“可以让心中那点叛逆的血液在教养和教育中‘冷却’,吗?你可知道叛念一萌,就无法斩尽杀绝吗?”你不想做叛逆,“只想再变成一个小女孩,安于环境,安于保护”,你做得到吗?在老早老早以前,在有蛇和苹果的时代,就有人开始了失败,又何况你!你可以用不写信表示“胜利”,用“拒绝了他的邀约”表示冷却,用四点半有另一个约会来缩短你刻意想缩短的一切,但是,小Y,你可知道“叛逆之王”怎样在“静观”你吗?

收到陌生入的一封信,先问我“近来道德文章有何进展”,然后说:“我是以您为榜样充实自己,自强自励的一个人,早想和您结识,恨无机缘,惟心仪而已,知您斗酒情豪,几时能对饮一杯?兹寄拙作诗集(青春之歌)一册,聊表敬意,敬请指正。”

前天送你回去后,跟台大的一个小讲师,去看电影,看殷海光,后来两人大战象棋,下到清早四点,互有胜负。后来他在我客厅沙发上过夜。到了昨天清早,他忽跑到我卧室,把我叫醒,惊呼:“要命的,敲门的又来了!”我说:“他们要来得这么勤,我干脆就住在里面算啦!”结果房门开处,进来的是——洗衣服的。

昨天下午又跑到南港,在胡适纪念馆和胡适墓上走动一番,带回几张卡片,分两张给你。

前天看的电影是(锦绣大地)(The Big Country),以前我没看过。明明是强者,却要蒙受懦夫之名,刻划这种矛盾是这部电影的成功处。小讲师说:“这部电影恐怕你看了会别有会心。”他说得对(我说)。他说得对不对?(我说)

明天下午三点,在门之东。有情人相候,寻水之泪。

敖之

一九六七年五月五日

三十

我心爱的小Y:

今晚跟段海光聊天两个多小时后,回来收到你的限时信,知道你也“撞车相报”,为之心焦。唉,小Y,你好叫人操心,你一离开我,便会有不安全的事发生,你说多糟!你说你该不该时时刻到跟我在一起,让我保护你?你说该也不该?我昨天提议你陪我睡觉,你竟目为笑谈,想想看昨晚你若陪我睡,“春风几度”,包你今早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哪会有撞车的事发生呢?你呀,都是因为你不听话,所以落到撞车的下场。还是快快听话,到我身边来吧。(我又想起,你何不到我家里来养伤,让我来照顾你?明早打电话时,我会这样提议。) 真关心你的伤势,真关心。

今替早上管区警察送一台北地方法院检察官的起诉书(一九六七年起字第五一四八号)把我依“刑法第一百四十条第一项之罪”提起公诉,说我“妨害公务”。(“刑法”第一百四十条于公务员依法执行职务时,当场侮辱或对于其依法执行之职务公然侮辱者,处六月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一百元以下罚金。)这件案子,似乎也是官方对我一连串有意的“显示颜色”之一。(这件案子是“台湾高等法院首席检察官发交侦办”的。) 以上一九六七年五月七日写

昨天一个台大学生告诉我五四之夜“成群结队”时有人问你的问题,蛮有趣的。

这两次会面,我们一再看坟访墓,好像与死人结队。有时我真觉得,活在这个岛上真是生不如死,乃至虽生犹死。时代与环境仿佛是一条生死线,生死线上既是如此,生死线外不知是什么。 昨天下午一点半到四点半,我在“国宾饭店”游了三个小时泳,五年没下水了,游来游去,颇觉畅快,希望你快快把伤养好,一块儿去玩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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