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他说完这两个字,又开始咳嗽起来。
而后,便再没有接话下去。
他只是在最后的最后,沉缓沙哑地说:“傀的存在都依赖灵神,我本来就不该在了,只是一些残余而已,撑不了多久。”
他花了两年时间,走遍尘世,在各处笼涡附近摆下阵石。他已经解不了笼了,只能靠阵把那些东西引回它们本该呆着的地方,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这些黑雾看似全涌进了这具躯壳里,其实是经过躯壳,回到了封印之地。他可以用灵相将它们锁在那里,再亲自带它们归于沉寂。
其实闻时说的话并不全对,这些东西并不是真的不能凭空消散,只是要付出一些安抚的代价而已。
他活得够久了。
其实一千年前,在被封印的那一刻,他就该跟这些东西一起烟消云散、尘归尘、土归土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连封印之地都不知所踪了……他却流连至今。
也是时候了。
……
洗灵阵忽然运转得越来越快,黑雾以翻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金翅大鹏清啸一声,跟着没入黑雾里。
清心湖依稀露出了干涸的底……
草木荒芜、枯枝盘结。
在那纠缠如网的枯枝之下,两抹惨白如纸的灵相静静地沉睡在那里。
那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钟思和庄冶露出来的刹那,洗灵阵在巨大的风涡中悄然停转。
谢问纳下最后的黑雾,所站之处花草迅速枯竭卷缩起来,眨眼之间,百木尽枯。
金翅大鹏在他身后拢了翅,像个陪到最后的忠仆。
他手里依然牵拽着傀线,只是那股强劲到不可抵抗的力道已经散掉了。禁制一松,闻时便跪了地。
他明明没有那么多伤,却痛到钻心。
所有血液流转的地方,每一节根骨、每一寸皮肉,都陷在无法消抵也无法缓解的剧痛中。
曾经有人教过他,说判官是一门苦差,要见很多场苦事。久了就知道,大多都是因为不忍别离。等明白这个,就算是入红尘了。
他送过不知多少人,见过不知多少场别离。
临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不忍别离这么疼……
可那人还是说错了。
他其实早就入红尘了。
只是送他的那个人,自己站在红尘之外而已……
闻时攥紧了手指,左手的森然白骨在地面划下满是血泥的沟壑。他强撑着直起身,想要朝那个人走过去,却发现周围变了一番模样。
山还是松云山,石台还是那处石台,但旁边多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那是……他自己。
不同场景下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