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忌摇摇头,颇似不能尽言地苦笑了一下。
春若水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见状不免怅惘,“你怎么不说话?”
君无忌摇摇头说:“对于她,我比你知道的也多不了多少,她是一个神秘的人,你休看她今日赠药情重,谁又会知道,也许有一天,正是她把锋利的剑,插进我的心里。”
春若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呆住了,“你……说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君无忌颇似遗憾地道:“你既然认识她,当然也知道,这位姑娘有一身极不寻常的武功,如果有一天,她决心与我为敌,我是否能是她的敌手,可就难说得很。不瞒你说,这一次我迁居这里,就是意在避她,她是一个用心精密,而又极聪明的人,如果她真的要找到我,我终将无所遁形。”
春若水迷惘地道:“这又为了什么?为什么她要与你为敌?”
“那是因为她来自摇光殿,在执行摇光殿所交付给她的任务。”
春若水更迷惑了,“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你曾经与摇光殿结有仇恨?”
“很可能正是如此!”
说来可笑,即以当初在流花酒坊,插手多管了那件闲事,迫使摇光殿使者——那个绿衣姑娘知难而退。左不过就是这么芝麻点大的一点小事,只是在重视声望,惟我独尊的一些武林人物眼睛里看来,便被认为是势不两立的奇耻大辱。
苗人俊便曾不止一次的警告过他,要他特别小心,现在经过自己的小心观察,简直已是不容置疑,毫无疑问这个沈瑶仙正是为执行此项任务而来,只是何以她屡似犹豫,而又迟迟不出手,确是大堪玩味。
每一次想到这里,都令君无忌心里大存不解。当然,他却也并不排除人与人之间所谓的“见面之情”,在他的印象里,这位沈姑娘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不愧是出身名门,遇事沉着冷静,更不在话下。她的出手狠毒,每能置人于死地,得力于“摇光殿”神奇的武功,自然更是不容置疑。只是在揭开这些表面的外衣之后,君无忌却独独能体会出对方那一颗高尚、纯洁而富有同情、偏向真理正义一面的内心。也许这便是她每每不能说服自己,而对君无忌施以狠毒手段的原因了。
春若水宛似有情的一双眼神,静静地由他脸上掠过,投向壁穴间的熊熊烈火。
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对于沈瑶仙,春若水多少有一点酸溜溜的感觉,只是她却每能了解到,这种属于人性黑暗面的本能,其实与人与我都将是有害无益。在过去她最讨厌的便是“善妒”的那一类女人,等到自己身临其境时,才幡然有所觉悟,原来这是与生俱来的劣根性,想要完全排除,却也并不容易,除了一颗慈善的心以外,更要有舍弃自我的仁者胸襟抱负,对于一个初涉情场的女孩子来说,自是非常的难了。
春若水这一霎情绪显得十分低落,只是当熊熊的火焰,在她眼前跳动,特别是触目于君无忌就在身边时,她才似忽然有所警觉,重新又拾回了几乎已失去的自我。
毕竟现实是不容取代的。其实她已说服了自己,对君无忌不再存有奢想,那么现实所给与自己的任何点滴,都已是额外的嘉惠恩宠,又何必再所苛求!
透过莹莹泪影,再一次打量心上人时,她似已剔除了心理上的那些阴影,即使对于那位一度被视为情敌的沈姑娘,也充满了谅解而不再妒忌了。
“我想起来走走,可以么?”说时她已揭开身上皮裘,离榻站起。君无忌略似一惊,春若水却已姗姗走向壁炉,他赶上一步道:“小心。”却迎着了春若水递出的一只纤纤细手。
情势的发展,极其自然,俟到君无忌有所觉察时,其时己柔荑在握,甚至于春若水整个身子,俱都已倒在了他敞开的怀里。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一·都似乎太过突然,只是施受之间,心情上有些差别而已。
炉火劈啪,闪烁着的红色火光,把两个人的影子长长地叠印地上,不时地晃动着。火光更照亮了他们的脸,那么赤红的颜色,恰似存心在掩饰什么。
紧紧伏身在君无忌结实的胸上,像是只依人的小鸟,春若水相思得酬,贪恋着片刻的温存。伏在他胸上,感染着他的温馨,耳中更能清晰地听见他颇似零乱的心跳声,敢莫是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为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彼此一句话也没有说。
炉火熊熊,时耸又敛,变幻着各种姿态,像是为此有情恋人,作状无限鼓舞。
“你的心跳得好厉害,能告诉我,那是为什么?”像是一条游动的蚊,她滑腻的手,已攀向他的颈后,纤纤手指,插入到他充满了野性而浓黑的发际,撩起的眼波,荡漾着少女的天真无邪,却是狡猾的。
君无忌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向壁火注视着,火光明灭,在他英俊而清秀的脸上,形成了某种气势,眼睛里迸射的神光,更似反映着此一刻内心的紊乱。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无忌,无忌……”举手无力,只是一下下的在他胸上擂着,无尽相思,万缕柔情,俱化为熊熊火焰,会合着当前壁火,一霎间形成汪洋大海,人儿漫淹,呼救无能,是那般抽去了骨头的懒散,真似已融化为一滩泥水,永无止境的瘫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