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行看着他,见他眉眼之间俱是坚决,知道即使不让他去,回头萧常也会偷偷跟上来,只能答应,“……走吧。”
他又看了一眼屋中的阮妤,而后一言不发,抬脚往外走去。
……
凉州城内差不多已经算是安定下来了。
半刻钟前,晁建大军不敌黑甲军已带着晋王弃城而逃,此时凉州大小街巷都被黑甲军包围,霍青行手握令牌,问了徐之恒所在的地方,便和萧常各寻一骑朝凉州城十里外而去。
望不到尽头的戈壁荒漠,两军于数丈之外分庭抗之,一边是徐之恒率领的黑甲军,他在大军之前,也是一身黑甲,踞高马,握红缨银枪,此时正神色淡漠地望着不远处,听到身后动静,他偏头一看,待瞧见霍青行的身影,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李璋就在他身边,听到这句熟稔的询问也侧头看去,瞧见霍青行,目光却有些躲闪,不似从前那么自然,但还是朝他一颌首,喊了一声,“明光。”
他是在徐之恒和霍青行离开长安的时候才知道此事的,不顾旁人阻拦,领着亲卫赶赴凉州,终于在今日联系上了徐之恒的队伍。
纵使他如今还无法跟明光坦然相处。
但明光是他的好友,对他更有救命之恩,他不可能在知晓之后还坐视不管。
霍青行没想到李璋也在,还在最前面,长眉微皱,担心他出事,但也知晓以他的脾性,既然来了就绝不可能躲到人群里去,只能把担忧压到心里,驱马到两人身旁,各打了个招呼后说了个大概,然后便望向不远处。
相比徐之恒这里的从容。
对面晁建带领的大军就真的落魄多了。
他们都是得到消息后逃出来的,有些人连盔甲都来不及穿上,一群人以围圈的方式把晋王包围在其中,不少人身上都流着鲜血。
看不到晁建和晋王,应该是在最里面。
“找副盔甲给他。”
徐之恒猜到霍青行为什么来,没有让他离开,只跟身后一个将士发话。
听人应声退下,又朝身边看了一眼,将士明白他的意思,往那边喊道:“降者生,战者死!现在缴械投降,还能留你们一命!”
“混账!”
晁建见身边将士竟真的犹豫起来,怫然大怒,“你们真以为他们能放了你们!乱臣贼子,焉有活命的道理!不如随我杀了这群人,再领兵北上,扶持殿下登基,届时荣华富贵,数之不尽!”
他气喘如牛,脸上身上都是鲜血,就连握着长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左胳膊处一道破开盔甲的剑伤是之前护送晋王离城时被徐之恒所伤,他的手臂至今还有些发麻,手中的重剑几乎抬不起来,他只能死咬着牙,把长剑横放马背,以此抵消一些力气,也不至于让旁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可我们就这些人,如何能护送殿下北上?”
“即使侥幸赢了,可从凉州至长安还有几百里,路过那么州府,我们这点兵马怎么够?”
“而且——”一些将士对视一眼,声音更轻了,“我们也不想当乱臣贼子。”
他们之中许多人至今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前阵子,晋王忽然屯兵于凉州,前几日,又有从长安来的人拿来圣旨,可圣旨上说了什么,他们根本不知。
今夜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城门突然被破,紧跟着是一群以前从未见过的将领闯进凉州。
都穿着黑色轻甲,骑西域宝马,手中的弓。弩长剑也要比他们锋利许多……如从天而降的神兵,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当场拿下,而他们虽然逃离了凉州,但身后是紧追不放的黑甲军,前方是望不到头的沙漠,此地马儿难行,还有许多流沙,若是一不小心踩进流沙坑中,他们照样活不了。
“我们是大魏的将士,不是大魏的贼子,若我们出事,我们的家人怎么办!我,我不要做贼子!我,我要活!”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将士,他脸上都是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此时苍白着一张脸往外驱马,俨然是一副要投降的模样。
可还不等他驱马离开几步,就察觉到背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看到身边那些人惊恐到不敢置信的眼神,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探究竟,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晁建收回长剑,鲜血从尖端滴答滴答落下,他寒着一张脸扫向四周,沉声,“谁敢做逃兵,下场就和他一样!”
四周将士不由打了个寒噤,却也真的不敢再往外撤逃,只是看着晁建和晋王的目光也不似原先那般忠诚,而是带着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