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钱庄的买卖虽大,可就是招牌值钱,真正本金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石全据理力争:“公子,我们可是老字号,金字招牌。”
“没有朝廷护着,你那就是快烂木疙瘩!”容辉没好气地说:“哥收购你们那堆烂摊子,还担了风险呢!”又吩咐燕玲:“替我找夫人要六张大票,咱也得回礼不是!”
燕玲应声而去,容辉又转移话题:“陈都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你给我说说!”
石全心里发苦:“陈都传得最大的事,就是对面这位爷一剑斩了两千五百山贼,九岭十八寨从此畅通无阻。”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应承:“听说澄国公嫡出的长孙长得漂亮极了,半岁不到就会说话了。开口就是四个字,我要吃奶。清晰洪亮,都说是‘神通’转世。”
“那孩子不就是在山上出生的吗?”容辉忽然想起那为住“琳妃阁”的卫姑娘,忙追着他问:“那孩子长多高了,白不白……”
燕玲端来一只漆木匣子,容辉当场打开给石全看:“你也知道,我从石老板那里白拿了二十万两。我也不爱占人便宜,这是六万股,你帮我转交石老板,每年腊八分红,多的就当利息。他要是答应,我再一起吃顿饭。”
石全心里直皱眉头:“这还叫不爱占人便宜,那您要是占起便宜来……”他不敢往下想,只好站起身双手接过。又寒暄了几句,见容辉端了茶,就揣起匣子,蹒跚而去。
第五十二章 屋里佳人
容辉先回后院把事情说给了潇璇听,才回书房随潇月上课。潇璇也要去示下庶务,于是让梅钗套了羊车,直往“太始门”去。朝阳下车行路上,她又嘱咐梅钗:“相公过几天要出一趟门,你准备好换洗衣服和日用。”
梅钗记在心里,又提醒潇璇:“还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对!”潇璇适时补充:“歆姐儿得了百日咳,虽然爹爹和大伯都是医药大家,我们也得送些药材去表示表示。你待会儿去趟药房,桔梗、紫苑、荆芥、百部、陈皮、杏仁、桑叶、乌梅,装满一个八角礼盒,再去库房找几件好毛皮,最后装一车银霜炭,就当是年节礼。有些事还没定下来,就从你手里走账吧!”
过了五天,石全果然登山拜访,代石万鑫请容辉付灵州小聚。一家人在“无尘居”吃过晚饭,李母又留了容辉交代,潇璇则要先回去收拾行礼。
梅钗等在西次间卧房外室折叠衣服,忽然轻疑:“让谁跟去服侍,带多少护卫。”其她人听见,手上一滞,齐齐看向潇璇。
“从前师父下山,也没人服侍,更不曾带护卫。凭他的伸手,更用不上护卫。可是服侍的人……”潇璇黯然心叹:“自己既然拉着他走上了这条路,有些事情就不是装个糊涂能避过的。这个风口浪尖上,给多少份子都是虚的,只有在山上生了儿子,才能真正稳住人心。不然一味宽和大度,只会引狼入室,到时候也不过是第二个‘明清真人’。与其等婆婆向自己施压,让他左右为难。不如自己先表明态度,博得大家的同情……”
她长长透出口气:“让燕玲来见我。”
众人心头一松,又想:“他们成亲才一个半月,夫人怎么会想着给姑爷收人?”不由同时喊了声“夫人”。
潇璇坐到软榻上摇头微笑:“你们先下去吧!”纤手轻摆,如挣扎在狂风中的幽兰,灯光下美得让人心碎。
梅钗领着众人低头退下,片刻后燕玲来了。她穿了件秋罗夹袄,梳着双螺髻,走到榻前,敛衽一礼:“夫人,您找我!”神情羞赧,眉宇飞扬,无处不散发着青春少女的活力。
潇璇看着她的双眼,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眼见燕玲手足无措,继而诚惶诚恐,缓缓跪下,喊了声“夫人”,才轻声问她:“你,可院跟我。”语声如从天外飘来,却回荡不去。
燕玲只道是自己做错了事,半晌才回过神来,身子不由前倾,双手伏地,结结实实地叩了个头,又喊了声“夫人”,眼泪夺眶而出。她早看出潇璇不适合生养,迟早会为掌门收人,可没想到夫人看中的是自己。
她当司房管事后,有意和容辉划清界限,没事更不进后院。只盼能拖个三、五年,潇璇亲自怀孕。可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到底出了什么事?”心念急转,又喊了声:“夫人……”
潇璇不动声色,仍平静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还没有回答我。”
“愿意,不愿意,自己能拒绝吗?”燕玲心头滴血:“就算自己说不愿意,夫人固然不会逼迫。可家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在他们眼里,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愿意,以后就是‘屋里人’。侍不侍寝,得由主母点头。怀不怀孕,也得由主母点头。就是以后生了儿子,成了妾室,儿子也只会养在正室屋里,喊自己‘姨娘’。”
她稍作盘算,心里不由冷笑:“高明,你真是高明。别人夫妻失和后才收通房,只当是讨好丈夫的甜头。你却能在琴瑟和鸣时就收通房,却当是警示丈夫的钟声。你们相濡以沫,我固然占不到便宜。他日你们失和,都想到我是中途插进来的,就更不待见我。”可往回想:“若无他们,自己只怕已被山贼掳去。”许是因心底那份崇敬和感激,还是抽抽噎噎:“我……愿意……”
潇璇早已了然,眼下看到那几滴眼泪,又更加放心:若是收了个没头没脑的,只怕蹬鼻子就上脸,闹得家宅不宁。”悠悠开口:“起来吧,明天相公出门,你也收拾收拾。”语声温婉,又如三月春风。
燕玲做了决定,心情豁然开朗。起身抬头,开始打量自己的住处。潇璇坐的软榻摆放在西北角上,东北角上还贴板墙摆着一张放灯盏茶具的条几。榻几之间,空出两页木门,里面就是内室。
榻几两头另有两对衣柜,衣柜旁又列了一对放灯盏的条几,再往外就是一帘罗幔。整间外室横宽一丈八,纵深两丈,将是她今后的小天地。
潇璇神色自若,轻轻在榻沿上一按。木器摩擦,“呜—”,一声轻响,弹出一个暗屉。她应声站起,走出外室,轻轻喊了一声:“梅钗,沐浴更衣!”梅钗等应声过来,目不斜视,“呼啦啦”跟去净房,似在给潇璇助威。
燕玲心中忐忑,去看那屉中物事。一方红木锦盒,盒中银光灿灿,五横五纵五层,全是五两一个的元宝。一方紫檀木匣,匣中珠光宝气,排了四套雪银掐丝头面,和一堆金环玉镯。
“这些东西,可以买一百个小丫鬟,够平常人家讨五十个老婆。”她受宠若惊:“自己要做的怕不仅仅是个‘屋里人’。”正惶恐间,忽然听素钗在堂屋招呼:“二爷下来了!”吓了一跳,赶紧关好抽屉,束手而立。
潇璇穿着中衣迎出净室,两个人恰在西次间外碰见。容辉笑着招呼潇璇:“你猜娘说什么……”说话转身,看见燕玲站在榻前敛衽行礼,先是一愣,还是把话说完:“娘让我带妹妹出去见见世面,恰被潇娟听见了,三个人一拍即合,都要跟着去!”这才问:“燕玲怎么来了!”
“是我招她来的。”潇璇言简意赅:“我让她随你去灵州,以后他就睡在这里。”如在交代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话中意思,不言而喻。容辉想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房里的事归她管,多半是娘暗示的……”心头微酸,就牵起潇璇的手,“嗯”了一声,直接进了内室。潇璇巧步跟随,再也没多说一句。
梅钗几人屏息凝神,听见衣料摩擦,“稀稀疏疏”,才相视一眼,转身退下,暗暗庆幸:“终于再也不用值夜了!”眼随心动,纷纷去看燕玲。或幸灾,或乐祸,或同情,或节哀……
半夜三更,燕玲把头捂在被子里,听着内室“嘤嘤呀呀”的“哼哼”声渐行渐小,睡意接踵而来。她在田庄长大,早知道男女间那点勾当。可一个人意淫是一回事,听别人真枪实战又是另一回事。那种感觉,既恨他们不快点,又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眼下终于熬过来了,不由感慨:“天哪,连着三次,每次至少半个时辰,果然是先天高手!……如果以后每晚都这样……”她不敢往下想,只盼老天开眼。
燕玲睡得很浅,听见鼓响六通,随即清醒。凝神倾听,内室没有动静,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叠被铺床,挽好罗幔,才拿铜盆去打水洗漱,出门时碰见素钗,正要问该怎么服侍。
素钗已点头问好:“姐姐早啊,夫人起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