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路一条。我的意思是,不如做两手准备。先分三路,在青城一万里外布置三座阵基。一旦接到张兄的消息,我们再赶往‘布尔罕山’,商量劫杀的事。事情不成,讨回来有法阵拖延,还有个退路。”
众人觉得如此安排,最是稳妥,纷纷点头赞同。萧采薇细加琢磨,又睁大眼睛问:“我们这么一股脑混进宣府,肯定是不行的。先说好,谁走东路,谁走中路,谁走西路?定下来后,分头行事,免得还没进草原,就被人盯上一锅端了。”
她翻手取出四颗玉珠,主动介绍:“这是四个一套炼制的‘灵犀珠’,用它传讯,万无一失。可有一点,距离越远,感应越弱。所以传讯时,必须静止不动。”说着分给三人。
容辉见玉珠胡桃大小,晶莹剔透。接到手中,更似和其余三珠相吸。仔细感应,磁力绵密无间,顿知是件宝物,慎重收起。萧采薇又告诫众人:“这次行动对各家的好处,其中利害,就不用多说了吧!”
柳飞絮当先担保:“萧师妹放心,我们不是糊涂人。”其余人面面相觑,相互点头保证。
“那好,就先签下这道‘心魔血誓’吧!”萧采薇翻手取出一张玉符,仔细介绍:“手握符箓,把符上文字默念一遍,然后滴入精血。若谁心存苟且,在我们会和前通番卖友,修为终身不得寸进。”说着当先捏住符箓一角,眼观鼻,鼻观心,心念誓言。指端红光一闪,沁出一滴鲜血。符文遇血,荧光大放,泛出一道印记,一闪没入她眉心。
张珣心里松了口气,随后接过符箓,依样画葫。容辉也听说过这类言咒血誓,最后接过符箓,滴入精血。烙下“心印”后,指端微微用力,灵火乍然,将玉符化为灰烬。见大势已定,长长抒出口气,抬头见天已大亮,不由伸了个懒腰,招呼众人:“事已至此,我们就分头行事吧!”站起身回头看向黄霁景,见她仍躺在地上,只觉一阵头疼。
河滩边,朝阳前,萧采薇和魏无枝站起身走出结界,向众人见礼:“那我们先走了!”
容辉知他们还有后手准备,也不点破,作揖相送:“万事小心!”眼见两人溯河慢行,走出结界,隐入河边树林,才回过头询问张珣:“张兄是现在出发吗?”
张珣问姬冰“还疼不疼”。听言抬头四顾,见北面是山,南面是河滩平原,呼出口气:“事关重大,在下要好好准备一番,就先别过了!”牵住姬冰,直上大路,反向燕京而去。柳飞絮见黄霁景躺在地上,轻叹一声,向容辉拱手告辞。拉上田萌,转身直奔宣府。
容辉待六人走远,才走到黄霁景身前。略作打量,只见身姿丰盈,下巴尖尖。形容姣好,恰似桃李新熟,颇有一番韵味。凝神细看,不过是一团混沌聚成的影像,不由冷笑:“你既然醒着,还装什么死?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说:自己没有装死,只是想死,不想动而已……”轻叹一声,沉声确认:“如果我们猜错,你刚才是想杀我吧!”瞥见石上青铜古剑,抬手摄过,随口嘱咐:“我不为难你,你自尽吧!”
他扬手仍剑,金石相击,“叮—”,一声脆响,剑锋入石三寸,剑柄微微震颤。见黄霁景一动不动,不闻不问,不由好笑:“你放心,你死了,自然有另一个黄家七小姐,和我结成道侣。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
一语出口,黄霁景娇躯轻颤,嘤嘤抽泣起来。容辉见了轻哼:“哭?你不是想反抗吗?你不是不愿意当人棋子吗?你不是要拼个鱼死网破吗?怎么,现在真的要死了,又后悔了?反正圣旨以下,你不死,我还得娶你。总是要娶个黄家女的,免得让你滥竽充数,天天膈应我。也罢,我亲自送你一程!”抬手轻招,摄过青铜古剑。手握剑柄,凝力斩下。
第五十五章 徽茶胜金
“别杀我……”剑锋到处,黄霁景嘶声哀求:“求求你……我不想死……”身躯微颤,瑟瑟发抖。
“不想死?”容辉轻振右手,皱鼻冷哼:“可你想让我死……而我,也不想死!”剑锋激颤,定在了黄霁景颈上三寸。
黄霁景双手发抖,深深插入沙土。想钻进沙粒,又不敢乱动。容辉见她冷汗淋漓,身在沙滩上蠕动,像只求生心切的母狼,不由好笑:“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愿奉公子为主……”黄霁景埋头沙中,嘤嘤哀求:“我愿意交出一半精魄,由公子保管……”
“神若杀人,直灭灵魂。有了精魄,她的生死,便在我一念之间。她若对我有半点杀机,我也能即时感知。若真杀了她,黄家那边也不好交代,还给了他们一个发难的机会。况且,我也没真想杀她……”容辉略作权衡,点头答应:“那好,拿来!”收回长剑,退开两步。
黄霁景身躯颤抖,更不敢迟疑。缓缓爬起,盘膝坐定,眼观鼻,鼻观心,心念密咒。容辉见她秀发凌乱,嘴角眉梢尚沾着沙土,不由暗叹。移开目光,忽见她时才伏身处赤血嫣然,竟未凝固。凝神感应,不由皱眉,暗暗惊呼:“好重的怨气!”
他沉思前事,一颗心直往下沉:“她对我的怨念本已极种,先被萧采薇激引怨气,所以才心神失守。又受我的结界反震,吐出了这口邪血。误打误撞,倒是给她一场造化……只是华山派功法,委实精深,不可不防……”忽见黄霁景眉心间飘出一团七彩灵光,更不客气。凝神探出,张口一吸。
灵光如风中柳絮,直奔容辉眉心,一闪没入。黄霁景脸色发白,深深呼吸,闭眼调息。容辉凝神探查,确定无疑,才放下心来。转过眼仔细观察黄霁景,见她“少阴期”修为实在浅薄,不由暗叹:“你这点功力进草原,不是明摆着送死吗?”待她调匀气息,睁开双眼,正色吩咐:“你检点一下,我有话问你。”抬手抛出古剑,见她低头拾剑,转身走向河边,才看向地上一股邪血,竟在缓缓蠕动,犹似活物。
“此物若收集起来,好好祭养,今后定是一大杀招。不管是育成怨灵,还是炼毒炼蛊,都能伤人于无形,让人防不慎防。只是邪气太重,留之不详。”略作沉吟,转念又想:“世上哪有什么祥与不详,只看怎么用罢了!”打定主意,翻手取出一只水晶胆瓶,抬手一指。鲜血受激,轻颤飞起,直入瓶中,被容辉封印后慎重收起。
黄霁景蹲在溪边石上,略有所感,回头见容辉正望着天空,目光迷离,才松了口气。掬起一股清水,阳光所及,波光粼粼,晶莹澄澈,别成一番妙韵。
容辉找了处矮石坐下,待黄霁景过来,看向她一双美眸,郑重询问:“我们商量好了,直进草原。你若随我,危险万分。而你,不说我不放心让知道我行踪的人留在城里。即便你留在城中,一旦被人发现,必死无疑。你,有什么话说吗?”
“我……”黄霁景脸皮轻跳,此时方知自己什么都不会,低下头轻轻瘪嘴:“我听公子的……”
“那好!”容辉毅然答应,郑重告诫:“不过我到了自身难保的时候,也不会分身救你。你自己,先做好准备吧!”见她瑟瑟发抖,只觉得麻烦。轻哼一声,随口吩咐:“那好,换一套常服,我们扮作茶商进城。你知道些什么,说说看!”
“茶商?”黄霁景微怔,转念想起“徽茶”,略整思绪,边想边说:“自古‘徽茶胜金’,徽州茶商足迹之广,天下闻名。上品‘黄山毛峰’、‘祁门红茶’,与白银等贵。下品茶也值一二钱白银一两。贩茶需‘引’,售茶需‘由’,都由当地衙门发给。一道‘引’折茶百斤,每到采茶时节,茶商向官府投标,价高者得。一‘引’在手,天下无阻。一旦茶引分离,便是私茶。轻则罚没收监,重则抄家问斩……”
容辉边听边想,忽然询问:“那照你这么说,我要扮茶商,还得到徽州衙门去‘买引’?”
“那倒不用!”黄霁景摇头否认,几句话间,渐渐放开心思,大起胆子抬头,看着容辉解释:“眼下正当‘社前’上市,燕京茶行,必已换了新茶,应该也有新茶往这里来。朝廷认‘引’不认人,茶叶运至边关,每‘引’必交五十斤给‘茶马司’。作为报酬,每引能附十四斤私茶。也就是说,贩一百一十四斤茶,就要缴五十斤税。剩下六十五斤,才能卖给茶行。所以边疆茶价,往往是内地三倍。”
容辉觉得合情合理,郑重反问:“那按你的说法,我往路上一堵,只要碰到茶商,给了钱就能连茶带引,一并拖走?”
“是的!”黄霁景点头确认:“能在产茶地衙门竞到‘茶引’的,也不全是茶商,一般是当地的士绅豪强。他们拿到‘茶引’后,并不收茶,而是转手卖给真正的运销茶商。不过那些茶商背后都有商会,我们想硬劫他们的茶,恐怕……”
容辉听明了原委,稍作思量,摆手打断:“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走吧!”站起身见日上三竿,晴空万里,不由伸了个懒腰,直往大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