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打了几个哈欠后,开始击鼓,然后起身,腰铃随着身体的扭动叮当做响。他边击鼓,边跳跃,边吟唱,音调极其深沉,变幻莫测、简朴粗犷而又饱含野性,充满了慑人魂魄的魅力和威力。萨满唱一句,参加跳神仪式的其他从人伴随着合唱一句。鼓声渐紧,萨满下巴哆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目紧闭,周身摇晃,似乎极其痛苦,突然鼓声停止,浑身大抖,这说明神灵已经附体。他这是要借助祖先神的力量,于想象中远征沙场,与恶鬼搏斗,把患者的灵魂夺回来,病人方能得救。
萨满手里端着一碗神水,正要向躺在床上的怡宁喷去,只见她突然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灿然一笑道:“你若是敢把这东西洒在我身上,我就命人把你丢进呼伦贝尔湖!”
花好月圆(二)
蓝天白云,绿草如茵,畜群点点,炊烟袅袅,花妍接珍,如缀繁星,丹红菊黄,百叶纷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点缀着耀眼的小野花,阵阵风吹过,茫茫草海泛起层层波光。
怡宁挎着胤禛的胳膊,悠闲地在湖边溜达,不远处的五角枫下支着顶小帐篷,帐篷前铺着搌布,上面零散地放着些吃食。她的伤好得很快,也许是憋得太久了,在得到太医首肯可以外出的第二天清晨,她就闹着胤禛出来野炊了。
“哎,你怎么这么僵呀,像个木偶似的!真是个老古董!”见身旁的男人目不斜视,一脸肃容,女人不满地小声抱怨,想起了香港鬼片里的清朝僵尸。
“大白天的,拉拉扯扯,不成体统!”男人依然满面庄严。
“这有什么?我们是夫妻,谁要敢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踢!”女人说着回头狠狠瞪了后面跟着的景泰等人一眼,吓得正伸长脖子偷听他们谈话的侍卫们赶紧低下了头。
“那倒也是。”男人话虽如此,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没变。
看来需要调动一下情绪,否则跟个木头桩子散步实在是没有什么情趣。“我给你唱首歌吧。”女人提议道。
男人眼睛一亮,停下脚步,静静等着。
女人悠然地一笑,走开几步,红色的衣裙在绿色的草地上如花朵样散开,仿佛精灵般翩翩起舞:
“爱的路千万里,我们要走过去
别徬徨别犹豫,我和你在一起
高山在云雾里,也要勇敢的走过去
大海上暴风雨,只要不灰心不失意
有困难我们彼此要鼓励,有快乐要珍惜
使人生变得分外美丽,爱的路上只有我和你”
唤醒如醉如痴的男人,俩人挎着胳膊继续沿着湖岸溜达,侍卫们缓过神来,忙追了上去。望着碧蓝的湖水,男人许久才道:“宁儿,你知道么,刚才我几乎以为你就是终年藏在这湖底的女神,真怕一错眼,你就会突然消失在湖水里。”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见过我这么凶的女神吗?那天那个萨满可是脸都吓白了!”
男人也笑了,伸手在女人鼻子上点了一下:“淘气!不过说起来,那天你到底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你都问过好几遍了,人家早说记不清了吗?”女人开始撒娇,见男人又露出一付根本不相信的表情,接着道:“大概是某人长篇大论地向人家表白爱意的时候吧。”
明媚的阳光下男人的脸就变得有些红润,他轻咳一声,板下脸训斥道:“就会胡闹,也不想想大家为你多着急,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大家的心情?连皇阿玛每天都要过问几遍,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女人装做惶恐的样子,从男人的臂弯里抽出胳膊,对着他深施一礼道:“小女子错了,请雍亲王责罚。”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岂不是连王爷和皇上都要株连进去?”
男人见她一付赖皮样,无奈地摇摇头,“你呀!”不再理她,向前走去。
女人紧跟几步,把胳膊再次强行塞进男人的臂弯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吃吃笑着说:“不过,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甜言蜜语,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男人目视前方,仿佛没听到她的要求。女人急了,拽着他不让他走,撅着嘴道:“我要你把那天的话再说一遍。”
“好!”男人依然不看她,“回到京里后,我派人把天桥说书的先生全都请进府来,你爱听什么就让他们说什么,保你听个够!”
“胤禛!”女人气得直跺脚,正要继续耍赖,就听男人突然指着天空道:“宁儿,快看,一群落雁!”
女人急忙抬头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听男人慢悠悠地说道:“我今儿个才明白,原来这沉鱼落雁竟是被悍妇的吼声吓落的,吓沉的!”
“想不到堂堂的雍亲王心眼这么小,比杏仁还小!”女人不依了,斜着眼歪着嘴,一副轻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