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言讶然,&ldo;那些都是顶尖的高手……&rdo;
她笑了笑,&ldo;逐个击破,你信不过我的手艺么?&rdo;
胡不言说信不过,&ldo;你今晚差点让人割了脑袋。&rdo;
这狐狸总喜欢揭别人的短,实在不可爱。她尴尬地摸了摸耳后的伤口,&ldo;今晚是个意外,怪我轻敌了,本以为卢照夜手无缚鸡之力……以后不会了,我会加倍小心的。&rdo;然后气壮山河地挥了挥衣袖,&ldo;不言,明天天亮咱们就往苍梧城去。是我的东西我要收回来,不是我的,我也要让它变成我的。我要让这云浮十六洲谈我色变,我要让这生州大地成为我的乐土……&rdo;
&ldo;你当紫府君是死人么?&rdo;她说得正兴起,胡不言幽幽冒出来一句。结果不出所料,太阳穴上挨了一记揍,半个脑袋都疼起来。
第43章
有时候正邪对垒,你会发现正派的消息来源,通常没有反派来得迅速可靠。
王舍的城墙上,常年蹲守着两个波月楼的弟子,专门监视底下的人来人往。今天他们得了最新的消息,回来禀报苏门主,说天蒙蒙亮的时候,看见城廓边上闪过一道红光,好像是楼主骑着金狐狸往北边去了。
苏画沉吟了下,&ldo;往北……看来是去苍梧洲了。&rdo;
明王问何以见得,&ldo;北边有的是好山好水,也许楼主想引开紫府的人,故意使的障眼法。&rdo;
苏画却不答他,楼里四大护法毕竟都年轻,当年震动全武林的那件惨案他们虽有耳闻,但绝不会将崖儿和岳家遗孤联系起来。这波月楼里,曾经跟随兰战打天下的老人们全都被她杀尽了,现在见过她真面目的又都没见过柳绛年。楼中弟子至多觉得楼主太神秘,很多事习惯自己解决,把他们这些人当成了摆设。
崖儿从来没有向她坦诚过自己的身世,她到底谁也不信任。但她从她六岁起就开始为她授业,朝夕相处,旁敲侧击,再加上从兰战那里打探来的零星线索,大致拼凑出了真相。上次热海公子的委托,除了许以酬金,隐约还有别的。什么能够让她忘了避嫌直面牟尼神璧,必然是和她父母的死有关。
苍梧城,长渊,岳南星一支被抢占了二十多年的家。她一路向北,除了那里只有去雪域。苏画对明王道:&ldo;她单枪匹马我不放心,你好好看守波月楼,我带几个人追上去。&rdo;
从廊子那头走来的魑魅和魍魉接了口:&ldo;我们去。反正这阵子一直在路上,已经跑惯了,再多跑两天也无妨。&rdo;
魑魅娇嫩的脸,已经不像两个月前那样吹弹可破了,变黑了点儿,少了些女气,但更结实了。自从上次生死门传回消息,说苏画失踪起,他们就不停奔波在路上。骑马不像楼主骑狐狸,千里路眨眼就到,他们日夜兼程赶到烟雨洲,没赶上营救苏门主,但赶上了万户侯府被武林正道掀了个底朝天的大戏。然后神璧据说落入了大食人手里,他们立刻挥鞭直指大食洲,结果跑到那里又是一场空,颠沛了近一个月,昨晚子时才回到王舍洲。
明王让他们好好休息,&ldo;楼里的事物也需要人打理,你们看家,我同苏门主一道去。&rdo;
魑魅说不,&ldo;长途跋涉就是一场爱的修行,我和魍魉很需要。&rdo;
两个男人眉目传情,明王顿时一阵反胃,别过头嘟囔了句:&ldo;随你们。&rdo;
苏画倚着雕花栏杆,看楼下杂役打扫满地残骸。精美的地毯经不得那些狂客的践踏,上面斑斑驳驳满是污渍。杂役们小心卷起,运送出门,光洁的玉石地面映照出往来人影,虽然华美,但看上去冷硬。等重新换上崭新的毛毡,一切才又变得柔软且充满诗意,就像钢刀上佩了红花,连杀气都能焕发出旖旎。
她抽出手绢无意识地绕在指尖,站了片刻转身往后楼去。明王叫了声门主,她扭头一笑道:&ldo;别辜负了楼主的心意。那帮神仙还打算长久霸占波月楼不成?他们也该还这里清静了。&rdo;
她跳软舞,腰胯扭转起来像水波,一浪又一浪地赶赴,看上去柔若无骨。如果忽略她的年纪,其实单从外表上看,至多比楼主稍稍年长一些。有的女人就是这样,岁月在她们身上不会留下痕迹,她们的年华定格在最好的时候,一年复一年地保持下去,难怪大司命会管她叫老妖精。
她已经三十四了,十六岁杀死前任门主接管了弱水门,十八岁第一次见到像个野孩子的崖儿。当年的波月阁,太崇尚弱肉强食,每个人的上位都要靠血,靠命。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和历任门主一样,活不到三十必定死在自己一手调教的孩子刀下,结果也说不上是她教育失败,还是狼养大的孩子目的性太强,崖儿从四星之首一跃成为楼主,完美跳过了弱水门主那一步,因此她才得以苟活至今。
每一个门众都不容易,都有悲惨的曾经。这些年混迹于风花雪月,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出身了。她是妓女接客后自保不得当的产物,从小被母亲藏在房间里,不能看外面的花草和飞鸟,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奔跑吵闹。只要有人点了她母亲的名牌,她就必须躲进螺钿小柜,把身体整个浸泡进黑暗里。后来她母亲死了,妓院的人终于发现了饿得皮包骨的她,把她扔了出去。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却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收养,过了八年正常人的日子。
可惜……她边走边叹,十三岁那年养父母也死了,大概是死于兰战的安排吧,谁知道呢。反正她被人强暴完,又被人救了,救她的人和施暴者其实是同一个人,当时她懵懂无知,居然还对那人感激了很久。
一转身已是沧海桑田啊,就算受尽了苦难,人生也总该有一些值得去守卫和保护的东西。
她从飞度的廊桥上过去,两个紫府弟子恰好刚从外面回来,看见她便一脸戒备,仿佛她真是个妖精。
她撇了撇嘴,一帮莫名其妙的牛鼻子,反客为主起来真是丝毫不加掩饰。
她说:&ldo;小仙君们,你家老仙君人在何处呀?&rdo;
那两名弟子有点蒙,仔细掂量了她所谓的&ldo;老仙君&rdo;到底是谁,最后还是打听:&ldo;门主指的是……&rdo;
苏画掩唇一笑,&ldo;难道是你家紫府君么?&rdo;见他们神色大变,忙改了口,&ldo;自然是大司命。&rdo;
紫府仙君在这帮弟子心中,是和天帝并驾齐驱的上仙,虽然他驻守人间,但他的辉煌至今无人能及,他们绝不答应任何人对他出言不逊。至于大司命么,可敬的程度稍弱一些,因此他们尚且没有那样义愤填膺。
&ldo;苏门主找大司命何事?&rdo;其中一个语气不佳。
苏画眼儿弯弯看着这年轻人,&ldo;我是来告密的,若小仙君能做主,那我便不找你家老仙君了,只和你谈,如何?&rdo;
区区弟子,自然无法代替大司命,他们只得应了声:&ldo;请苏门主随我们来。&rdo;
引路人在前面走,苏画跟在其后烟视袅行,到了大司命门前,紫府弟子请她少待,自己叩击门扉,低声道:&ldo;回禀大司命,波月楼苏门主求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