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情冥为圣人,一情善为贤人,一情恶为小人。一情冥者,自有之无,不可得而示;一情善恶者,自无起有,不可得而秘。一情善恶为有知,惟动物有之;一情冥者为无知。溥天之下,道无不在。”
独孤虚白毫不吝啬地将自身一半的内力送给了姜夙萤,倒不是不想送另一半,只是若一次性送出,姜夙萤很可能爆体而亡。
“记住你的诺言,一定要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道!”
这是独孤虚白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深吸一口气,仰天一叹,就此坐化。
一旦开始炼化内力,姜夙萤就不能停止,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用善意融化她心中一切偏激阴霾的老人盘坐着垂下头,这一低头,便再也没抬起来过。
不能再看,再看就会白费师父的苦心。
姜夙萤微闭噙泪的双眼,不断颤动的睫毛却暴露了内心的哀恸。
她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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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东山突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睡在他身边的班莒忙了一整天,此时困的快要睁不开眼睛,强撑着问道:“你怎么了?”
唐东山起身推开窗户,看了一会儿:“师父仙逝了。”
困意一下子全没了,班莒心头浮动着难过和泛滥的杀意:“谁做的!”
唐东山轻轻摇头:“寿数在天,与他人无由。师父是……心满意足才离去的。”
杀气顿消,与之而来的是不掺杂一丝水分的难过,班莒走到唐东山身侧,与其十指相扣:“师父是个很好的人,既然心满意足,丧便也是喜丧了。我陪你上山,就算六皇子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我。”
唐东山却拒绝了:“我并非顾忌他人,只是现在上山,非师父所愿。”
当年他出关后前去拜见师父时,师父告诉了他这样一句话——鱼欲异群,舍水跃岸即死;虎欲异群,舍山入市即擒。他无法掩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便是功法还没修到极致,绝不可时常出现在人前,否则必遭反噬。
班莒默默地红了眼眶。虽然和独孤虚白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可班莒对这位老人的感观却极好。离开杀手堂厚着脸皮请求点苍山庇护时,是这位老人率先伸出了援手;他自知罪孽深重,和唐东山在一起时最害怕的就是独孤虚白觉得他恩将仇报,带坏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可独孤虚白没有,这位改变了他和唐东山一生的伯乐一直以最大的包容来对待二人不容于世俗的关系,心胸之豁达包容,世所罕见。
“那师父的遗体……”
唐东山指向天空中的一颗星:“你看,瑶光重新明亮起来了。”
瑶光,北斗第七星,已有多年黯淡,然而在这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夜空中,它亮的直逼天空中的明月。
班莒皱眉,他以前的本职是杀手,观星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中:“所以?”
“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唐东山的双瞳在一瞬间闪过许多信息,然后又归于平静:“我有师妹了。”
班莒想到曾在六皇子口中听过的一个名字,直觉就是那个人:“姜夙萤?”
“姜夙萤?”唐东山茫然:“我算出来的名字是李照舒……不过,或许这个名字才是最适合她的。”
班莒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唐东山的肩膀:“虽然现在不好上山,但还是……给师父磕个头吧。”
二人向着平罗山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人生在世,有生一日死者,有生十年死者,有生百年死者。”即便被誉为陆地神仙,唐东山现在却依旧是还是个人,他举两杯清酒对月,将心底的悲伤压下:“师父历久成道,悲从何来?”
“满饮此杯吧,”唐东山将另一鐏酒盏递给班莒:“就当送师父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