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好,”沈清终于从结了冰碴的声带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多谢六哥帮我。”他自己就是从皇帝那儿出来的,怎么不知道皇帝现在正在自己殿里批折子,离这里远的很,根本听不到什么喧哗声。
“别害怕,”沈清看着一双小小的手捂住了自己冻的发紫的手,因为把大氅给了自己,六皇子的手也不太暖和了。沈清看着他打了个小哆嗦,笑容却很灿烂,那双不太暖和的手贴在自己皮肤上,沈清却觉得接触的地方炙热得惊人:“听父皇说我们两个的进度差不多,以后七弟和我一起读书,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沈清垂着头,皇室的孩子都早熟,五皇子的话深深印在了他心里,渴望父母之爱是儿童的天性,是六哥夺走了父皇全部的爱,所以自己才不受重视,被人欺凌吗?
“七弟,御花园这么冷,你为什么要在这儿读书?”
沈清在心里默默道:“因为不想让母亲失望。”书房里有暖炉,但太暖和了让人只想睡觉,每日回宫母亲都要考问今日所学,如果没有完成她规定的进度,她虽然不会骂自己,但是会非常失望——他不想对上母亲失望的眼神。
规定的进度……那到底是谁的进度?
沈清看向面前这个年龄与自己相仿,对自己的关心不似作假的六哥,某些东西就在一瞬间心领神会:“六哥,我不会……输给你的。”
他定定地看着六皇子:“我不嫉妒你,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凭自己的努力,让父皇看到我的!”
六皇子身边的侍卫想说些什么,却被六皇子制止了:“好。”
“其实,我知道兄长们为何对我不满,”六皇子眸中的光芒柔和,没有提防,也没有不屑:“《慎子》有言:今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一兔足为百人分,由未定也。由未定,尧且屈力,而况众人乎?”
“既无定分,众人皆可逐,”多年之后,沈清已经不记得这位六哥的面容,可他说这句话时的笑容,可那种微妙的气质,至今不曾忘:“七弟,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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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有没有资格,为何六哥不亲自告知?”沈清看向观沧澜身侧的那个人:“如果你真的是六哥,我不信你会认同他的话。”
我对上沈清的目光,十几年的时光,足够令沈冀记忆里的那个坚定地说要凭自己的努力得到父亲认可的孩子长成了如今的沈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认真的信念从未动摇过分毫,这是我信任他的根本原因。而从他问的这句话中,我也欣慰的发现,这一对在外人眼中必有一场生死相搏的兄弟,心中竟有惊人的默契。
观沧澜道:“是吗?沈清,扪心自问,你走的每一步,真的光明正大吗?你真的不知温……”他故意顿在了关键的地方,声音轻轻,却咬字极重地重复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柴乐拉住沈清:“殿下,别听他乱说,中了他的计!”
沈清的目光有些恍惚,他已涂抹了抑制曼陀罗香的药物,可心底深藏的阴霾却在观沧澜的质问中悄悄揭开一条缝隙,缓缓钻出来,缠绕着他的心。
他真的不知道吗?
从第一次见面后,他便和六皇子亲近起来,没有人比沈清更了解这位只比他大几个月的兄长的体贴,就像那个人在学习进度上撒的谎——在沈清还在和《论语》死磕的时候,六哥已经在接触《慎子》等更多的杂学,但六哥从来没有炫耀过什么,而是以一种润物无声的细致耐心地教导他,这使得二人关系日益增长,直到……
直到温婕妤第一次在儿子面前表露出她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