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回过头对着一地豆子挑挑拣拣,背影落寞的像只被遗弃在墙角的小狗——我那该死的恻隐之心又动了:“你为什么一直叫你父亲老爷?”
“你觉得他配当一个父亲吗?”翟祎哼哼了一声:“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为了传宗接代和丰厚的嫁妆才娶了我娘。后来他喜欢玩男人的事被我娘发现了,为了不让我娘闹起来坏了他的名声,他就给她药里加东西把她慢慢的磨死,这些还是我偷听范大夫说话的时候知道的。后来等我大一点儿了,他就借着我的名头不断地把他看上的戏子请回家。我骂翟狯是狗,可其实我也是他豢养的一条狗,需要的时候拿出来遛遛,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到一边。还有苇儿,当初他明明跟我说可以放过苇儿的,结果他还是放任翟狯害死苇儿,根本不管苇儿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当父亲。”
我听着他的描述,若有所思道:“那你对毕罗衣还有什么印象吗?”
“他?”翟祎语气闷闷地:“他很喜欢苇儿,但是看不上我。不过他和老爷以前包的那些人不一样,他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我:“具体特殊在何处?”
翟祎道:“嗯……虽然大家都喜欢捧红角儿,但其实再怎么捧着,心里也只把他们当玩物而已,但毕罗衣的地位好像不低。当年还有个说法传的很热,说是毕罗衣马上就能把祥云班班主给挤下去,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苇儿说毕罗衣最红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卖身契从祥云班赎出来了,如果他真想接祥云班,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我心里冒出一个猜想:“他半退隐后一直在带徒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想组建一支新的戏班。”
翟祎眼睛一亮:“很有可能啊!那我知道他是怎么失踪的了,肯定是祥云班班主干的!毕罗衣又有人脉又有绝活儿,他要是一走,祥云班的大半客人都要跟着他,而且他赎身之后还在祥云班干了那么多年也不算忘恩负义,连骂找不到错处骂,班主要是知道他有这个想法,肯定要气死了!”
“组建一个戏班,都需要哪些人呢?”我的目光移到手里的信上:“洒扫和账房好找,毕罗衣自己就能教戏,他也不缺弟子,还有……”
翟祎接道:“我们这儿的戏班只会唱老戏目是不成的,几乎每一家都会找读书人写新戏,然后一边演一边改。”他凑到我身边,看到了那张信纸:“欸,对,差不多就是这种,有条件的戏班都会配一个跟着戏班随时改戏文的先生,这个是。。。。。。”
我顺着他的力道松开了手,让他好好看看这封信,不得不说,翟祎从小听戏,跟他比起来,我不过是个外行:“上面在讨论半年前祥云班排的那首《双秋宴》,我记得是作词人是桃林客,这是。。。。。。这不会是纪晓棽给桃林客写的信吧!”
桃林客,曹平的先生,尤辉遇害当晚最开始发现的两个人证之一,同样与毕罗衣有着某种联系。。。。。。连上了!
翟祎看我的目光变得不对起来:“这你从哪儿拿来的?”
我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不该知道的事少问。”
翟祎被我笑的后背寒毛一竖,乖乖地自己搬了把椅子过来:“这封信是在讨论人辰折、中东折的通押,还有鼓点和韵脚要怎么搭配。”
鼓点——这个词纪晓棽也和楚赦之提到过,我直觉里面也许会有些文章:“你详细说来听听?”
说到自己熟悉的东西,翟祎变得自信起来:“戏腔中有十三折,中东折、江阳折感情激昂,音色响亮;言前折情绪激荡起伏,音色婉转;感情细腻的,如:中东折、江阳折、言前折、人辰折和发花折,收音比较响亮;怀来折、灰堆折、摇条折、梭波折和由求折,收音比较柔和;还有衣七折、姑苏折、乜斜折,十三折发音不同,韵脚各异。一般由唱词内容决定。优伶按自身条件选用不同的折口演唱,形成不同的风格特点,配着鼓点,一出戏的大框就完成了。”
我按着他的指示找到了这首词的鼓点和韵脚对应处,缓缓念道:“身、时、丞、溪、妆、宝、格。”
“申时城西庄宝阁!”翟祎也觉察出不对来了:“这怎么像是。。。。。。”
“暗语。”我深吸一口气,把之前从巧娘那里收集来的由桃林客执笔的所有戏词找了出来:“那就让我们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