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庄略吐出一口血,肿起的眼皮费力睁开一条缝:“消息是从翟家传来的,你。。。。。。问错人了。”
带着毛刺的鞭子划过脸颊,狠狠抵在喉咙上,压得庄略既想干呕又喘不上来气,发出濒死的“翯翯”声,直到他的脸已经发紫,用刑人才勉为其难地松手:“你不知道?消停了这么些年,突然间一个死人的事就又提起来了,怎么着也得有个理由。最近你们这里,是不是来过什么人呐?”
说到这里,用刑人恶狠狠地揪起庄略破碎的衣服,连带着几乎把他整个人举起来:“说,这些事跟那两个人有没有关系!”
“两个人?”庄略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什么两个人?我天天大醉在家,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你们,谁还会来找我?”
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音顺着骨头传到耳膜,已经被拷打得精神有些发木的庄略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被打的是自己。
“东西在哪儿!”
“这个问题你们几年前就问过了,不知道的东西,再怎么拷打我也不知道。”庄略舔了舔松动的牙齿,疲惫道:“我的人偶技术比父亲差之甚远,他的生意我插不上手,毕罗衣确实和我们家是旧识,可那也是他出名后我找上来我才知道的,至于你们说的什么东西,我不明白,你们要是真的非得到那东西不可,当时又何苦要杀他!”
“那是因为——”
“可以了,”一个穿灰色道袍的人推门而进,打断了用刑人马上要说漏嘴的话:“多年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庄略的语气十分疑惑:“你是。。。。。。?”
“啊对,我忘了。”说着,这人在脸上摸索了片刻,揭下来一层皮,楚赦之在船顶上看不到细节,只能从庄略的反应中判断,这一定是一张他深深刻在脑海里的人:“现在能想起来吗?”
“是你!你是那个侯府的。。。。。。”
“费柟,”那个人看出庄略的震惊,贴心地自报家门:“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从来都不是忠信侯府的人,那样的破落门户,怎么配让我服侍呢?”
庄略先是沉默,然后才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费柟故作思考:“大概是因为我忍得太久了,毕竟是我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说,我也会很寂寞啊!”
庄略忍不住讽刺:“跟我说就合适了?”
“自然,因为你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费柟上前一步,用手抬起庄略的下巴,啧啧道:“瞧瞧,都给打成什么样了,很痛吧?”
“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只要你乖乖交代,我就给你个痛快,如何?”
庄略已经有些无奈了:“你到底要我交代什么?父亲生前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你们拿走了,我连一封书信都没能留下,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要我交代什么。”
“真的吗?”费柟说着,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由桃林客撰写的戏曲合集,卷起来轻佻地在庄略满是血渍的脸上拍了拍:“我原本也以为你这些年还算老实,直到看到这个,你不会真的以为,把洞挖到狗窝旁边,就不会有人发现吧?”
庄略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雪白,半晌,他露出一个自暴自弃的笑容:“你们杀了他,他不过是个喜欢上仲衾的可怜人,替我们传递消息罢了,其余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竟连他也杀了!”
他双目赤红,形似疯癫:“这世道上的王法究竟算什么!它除了帮你们迫害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楚赦之心下恻然,其实他早就知道庄略对自己有所隐瞒,因为当他找到庄略的时候,他的反应之快绝不是一个沉寂了十年的人做得到的。但他没有戳破,因为他的确很想查出这件事的真相。楚赦之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背后的水,会比他想象中要深。
“所以啊,你看,我这不是在帮你解脱吗?”费柟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们的日子苦,没办法,这是命,谁叫你们出生的时候没投个好胎呢?其实我也很羡慕那些纨绔,明明一事无成,烂泥扶不上墙,就因为投到侯府娘子肚子里,哪怕是个只剩空架子的侯府,他照样不愁吃不愁穿,小时候吃老子的,长大了吃姐姐的,锦衣玉食活到今天,我也想问问,他凭什么?”
“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算我不杀你,这后半辈子一眼能看到头的苦日子有什么过头?不如求我给你个痛快,让你早点下去,说不得下辈子也能抢个王孙公子的身份投胎呢。”费柟把那本册子甩到地上:“话说回来,我倒想问问你们,那毕罗衣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你们一个两个愿意为了他前赴后继地往阴曹地府里闯呢?”
“知道吗?十年前,毕罗衣也是这样趴在我脚底下,我细细一瞧,美是美,却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他是会下降头还是怎么的,值得你们这样为他?”
庄略听到毕罗衣的名字,先是悲伤,继而大笑:“他的好,你这奴才秧子怎么配明白!”
费柟脸色一阴:“你说什么?”
“你说的对,我们是贱民,一辈子都是一眼望到头的苦,可你呢?不也是一辈子的奴才命?”
庄略已经认定自己马上要死,干脆放肆一回:“怎么,我说错了吗?想反抗却反抗不了的是贱民,可你们这些人,被主子踩在脚下当狗却不以为耻,还要反过头替主子欺压别的狗,我说你是天生的奴才秧子,说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