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晓桦不禁反思。
不,都是假象,女儿只是被那个男人蒙蔽了,她还小,她只看到了眼前的快乐,她不记得当初那个男人让她哭了多少个夜晚!
她绝情地回答宁婉兮:“这个男人不配当她爸爸,你不要阻止我。”
说着,她毅然决然地朝那对父女走去,今天要彻底断了他们的联系。
在走到园区边上时,她刚想喊瑾瑾的名字,女孩先是一转头,看到了她。
“妈妈!”女孩高声唤她,这听惯了的两个字里,却蕴藏着与以往每一声都不一样的喜悦与兴奋。
俞晓桦突然愣住了。
愣住的当儿,身旁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晓桦姐,瑾瑾已经六岁了,她懂事了。她能分清谁是真心对她好。另外……”宁婉兮停顿了下,声音往下沉了沉,“于端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俞晓桦缓缓转过头,看到宁婉兮正认真专注地看着自己。
她的心被触动了。
记忆把她带回到了她刚怀孕那会,于端兴奋得跟个大孩子一样,每天看着她,不让她干一点重活。怀孕十个月,家里打扫请的阿姨,烧饭烧菜都是于端一手包了,害怕俞晓桦太无聊,于端还会带她出去观影、观剧、散心。那段日子至今回想起来,依旧是俞晓桦人生中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
怀胎十月,瑾瑾出生,于端抱着孩子爱不释手,把屎把尿他从来没有半句怨言,朋友都羡慕俞晓桦有那么好一个老公,俞晓桦也曾为此洋洋自得。
直到,《脱口秀大赛》进入拍摄制作,于端变得越来越忙,但尽管如此,他每天一定会抽一个小时和女儿讲故事,每周一定会抽一天陪母女俩。于端的这些付出,俞晓桦都看在眼里,她理解他的工作,所以起初她并没有说什么。
但节目大爆之后,于端变了。他好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心事一天比一天重,应酬一天比一天多,回家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晚。
俞晓桦每次想要与他分担,得到的回答都是“没事,不用担心”。然后就是后面一系列的绯闻、丑闻、负面消息。那段时间,于端几乎不回家了,每次瑾瑾问起爸爸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说,只能不停重复“爸爸忙,我们等等他”。
忍耐是有限度的。
离婚之后,她换了手机号、搬了新家,决定和于端断绝一切联系。她知道于端一直在到处打听她们母女俩的消息,她也听过不止一个人说于端非常想弥补她们母女俩。但俞晓桦铁了心,她的心已经死了。
可是瑾瑾呢?
瑾瑾很乖,她知道俞晓桦不喜欢于端,所以从来没在她面前提爸爸。
可是,幼时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爸爸一直留在瑾瑾的脑中,所以她今天见到爸爸才能笑得那么开心,放下她所有的小心翼翼,只做一个快乐的有爸爸有妈妈的小女孩。
是呵,我凭什么剥夺瑾瑾拥有爸爸的权利呵。
俞晓桦的眼中已是泪光闪闪,她听到宁婉兮轻轻地问她:“为什么这两年来,你为了阻止父女俩见面,做得那么决绝?”
如果是以往,俞晓桦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于端不配。
但现在,她迟疑了。
“晓桦姐,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多管闲事。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前天我陪瑾瑾画画,她画了一艘轮船,然后很开心地和我说,要坐大轮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问她,为什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呢?她说,要去找爸爸。”
俞晓桦怔了怔,她想到她和于端刚离婚后,瑾瑾问过她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爸爸去哪儿了。她一气之下回答说,爸爸去外星了。瑾瑾问,外星是哪里。她说,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从那以后,瑾瑾对于交通工具就很感兴趣,坐巴士会问,巴士能去多远的地方?坐地铁会问,地铁能去多远的地方?坐飞机会问,飞机能去多远的地方?
俞晓桦当时并没有想很多,只觉得是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如今回想,这里面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她重新把目光投向远处欢快地在给小羊羔喂食的父女俩。这两个家伙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俞晓桦发现,不仅是瑾瑾,她也很久没见于端笑得那么毫无保留,仿若回到了瑾瑾刚出生那天。
这两个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呵。
俞晓桦抬起手,朝瑾瑾的方向挥了挥,女孩骑在爸爸的肩膀上正向妈妈炫耀自己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