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沈晓星要表达的重点。她看着女儿,又说道:“你嘉楠阿姨什么都胜我一筹,可是到头来,人这一生两样最重要的东西她都比不上我长久,无论是感情还是生命。明明是她选的男人,她选的路,她什么都占据主导。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祁善默默任妈妈在她耳边絮语,换作以往,她至少会点点头,或者说一两句话以示自己没有走神,但现在她和爸爸一样,注意力都被电视上的画面吸引了去。
祁定每日必追的电视剧已响起片尾曲,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剧情最后一幕,占据显著位置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侧脸。
祁善有短暂的恍惚。
“哎,小善,上次我记得那个谁说过,这个演小姑子的是你中学同学。到底是不是?你们现在还有没有联系?她演得不错,可惜那个角色太招人恨了。”祁定颇感兴趣地问。
祁善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演职员表,慢吞吞地答道:“不是吧,我没看到熟悉的名字,也不觉得面熟。是周瓒说的吗,你听他满口跑火车!”
她没多久就以睡觉为由上了楼。演职员表里那个名字从“朱燕婷”变成了“晏亭”,那张脸也变得更精致有神采,可祁善还是一眼能认出来。
早听说燕婷现在做了演员,虽说不是大明星,可在老同学的圈子里多少是个新闻人物。祁善多年未见她,也没看过她的戏,这张脸忽然出现在眼前,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不是恨,甚至也不是厌恶,只是通过她想起了一些过往。仿佛被刚修剪过却未打磨平整的指甲轻轻挠了一下,不疼,但异物感异常清晰。
说起来,有些事情还是因为她而改变了,虽然这种改变对祁善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搁在书桌上的手机提示有未接来电。都是周瓒打来的。
“干吗呀?”祁善回拨过去,他最好对游戏里面的事给个好解释。
周瓒的脑回路却跟她完全不同。他说:“你架子真大,电话打了三次才肯接。有个问题我没想通,刚才你说‘彼此彼此’是什么意思?”
“什么‘彼此彼此’?”祁善被他闹糊涂了。
“啧!”他还不耐烦了,“就是我说我没看上你,你回的那句‘彼此彼此’。”
“和你的意思一样啊。”祁善理所应当地说。
“我就是这样才想不通,我有哪里让你看不上的?”周瓒话里带着疑惑和挑衅。
敢情他打了三次电话就为了这种破事。是他先说看不上她的,反过来居然还不许她也同样看不上他,岂有此理,可恶到可笑的地步。
“你看不上我哪里,我就看不上你哪里。先撩者贱。‘彼此彼此’就是这个意思。”祁善淡淡地说。
周瓒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隔着电话祁善都能想象他此时嚣张的嘴脸,“你的眼光已经败坏到能看上周子歉了,所以你没资格看不上我!”
简直是神经病。祁善心情不怎么样,忍了他几秒,冷不丁问:“你就这么在意这个?”
周瓒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答道:“这只是个关于自尊心的问题。他算什么?”
“在我‘看不看得上’这个问题里,你没资格和子歉比。希望这样说你的自尊心能好受一点。”祁善不等他反击,先挂了他的电话,为防止他继续骚扰,索性关机了事。
白天在单位上班,展菲对周瓒兴趣不减,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关于他的问题,祁善逐一作答,唯独展菲最好奇的那一个问题她闭口不言。
展菲很想知道祁善是如何对周瓒这样一个人免疫的。
祁善没有说,所谓“免疫”,其实原理极其简单——中过毒,幸未死,从此心有无私天地宽。
第六章长发公主与少年
有多少事情是在人的一念之间悄然变幻的?
或许一念尚且太长。
据《仁王经》记载,九十刹那方为一念。祁善尝试着做过换算,一刹那约0013秒,也意味着,一刹那里,人可以眨眼24次。而她所知梵语里最大的单位是僧祗。僧祗又作阿僧伽,一阿僧伽有一千万万万万万万万万兆,意为无量数。
白居易有诗云“愁恨僧祗长,欢荣刹那促”。
祁善前二十八年的人生里,有多少刹那因周瓒而改变,日后与他相关的时光还剩多少僧祗?
妈妈准备的那两个红包,一个写着祁善自己的名字,一个写着周瓒,随意地交叠在书桌上。这一幕她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