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寺远在昌平,是武定侯府的家庙,武定侯府的几个庄子都在那附近,拥有几百佃户,负责京城侯府的供给。
没有得力的帮手,武定侯府的中馈还掌管在谢氏的手中,刘氏虽然办事老成妥帖,也帮她办过几次庄子上的事情,但最近琐事颇多,她还指望着她在府上照料,因此不便派她去。
至于孔氏,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不宜出面,谢氏别无他法,只能交给薛莹去办。
像这种施粥赊米的事情,各家为博一个好名声,总归是要派个主人家过去的。
一来是让百姓们知道她们虽然久居深宅大院,也知民间疾苦;二来,有个主人家在那里坐镇,也能约束那些下人,不暗中克扣米粮,做一些欺上瞒下的事情。
谢氏把话说完,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又往薛莹那边扫了一眼,深怕她不肯接这差事。
薛莹寻常就爱躲在自己的清嘉堂不见人影,这种跑腿苦差事,她不愿意去再正常不过了。
看着不动声色的薛莹,谢氏心中有些冒火,正打算拿出婆婆的威严逼她一逼,就听坐在下首的刘氏道:“若是五弟妹实在抽不出空,那还是我来走这一趟吧……”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薛莹缓缓的把茶盏往茶几上一搁,抬头道:“母亲难得有事交代,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这样的差事,在薛莹看来,那简直就是公费旅游啊!
她又不傻,为什么不去呢?
前两日听徐嬷嬷说,最近庄子上的螃蟹正肥美,母的满肚子蟹黄、公的也长满了蟹膏了,她都惦记了好长时间了,只可惜,谢氏不喜欢吃螃蟹,所以庄子上的人从不曾送螃蟹来。
她要是个得宠的主子,庄子上的人说不定还会偷偷的孝敬她,只可惜……这侯府上下都没有人把她这个世子夫人当回事儿。
这年头,人缘不好,连只螃蟹都吃不到。
谢氏没料到薛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心中反倒疑惑了几分,但凡薛莹看上去好的时候,心里一准憋着坏。谢氏看她的眼神,不由又多了几分探究。
薛莹瞧见谢氏那既松了口气,又好像是没松气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发笑,面上却故作淡然道:“母亲要是不放心我去,那我还是不去罢了,二嫂想去,那就让她去吧……”
刘氏也跟着说道:“是啊,要不然还是我……”
谢氏那双微垂的眸子立时就睁大了,也不理刘氏,只挺起腰杆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过就是让你跑个腿罢了,你二嫂在府上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办呢……”
她一开口,又觉得这差事有故意磋磨薛莹的嫌疑,只清了清嗓子道:“虽然只是跑腿,但你是武定侯府的世子夫人,也要在人前做好表率,别丢了咱侯府的脸面。”
“儿媳省得了。”薛莹点头,算算日子,离重阳节还有两日,她回清嘉堂准备准备,提前一晚上出发,当天晚上就能吃到最肥美的螃蟹了。
交代完了正事,妯娌三人一同从清晖堂出来,才在门口分开,刘氏身边的陪房赵妈妈就凑到她耳边道:“你说太太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给五少奶奶指派起了差事来?”
刘氏冷哼了一声,面上早已经换去了方才在里头的恭顺温婉,冷冷道:“还不是防着我,又指望着我替她料理家事,又半点的好处都不肯从指头缝里漏出来,她若真的贤良淑德,侯爷也不至于几年都不回侯府。”
“谁说不是呢!”赵妈妈只附和道:“这些年奶奶您替侯府做了多少事儿,哪一件不办的体面像样,她倒好,到现在还抓着手里的对牌不放,放眼看去,哪家不是年轻一辈的管家理事,就她死活不肯撒手。”
“谁让咱们二爷是庶出呢……”刘氏叹了一口气,面上已隐隐有些了些怒意,赵妈妈知道这又触了她的痛处,便也不继续往下说,只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
刘氏冷着脸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就停了下来,侧首在赵妈妈的耳边小声道:“派个人去龙安寺那边交代一声,就说这回不是我亲去,让他们好歹看着五少奶奶的面儿,别把丑事做在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