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名琥珀已经来到了一块完全陌生的地界。
身边的建筑物从华丽恢弘的宅邸变成挤挤挨挨的平房,现如今,连粗制滥造的平房也消失不见,放眼望去,只有利用各种废弃物和枯枝搭建、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的破旧窝棚。
神诞日的欢乐气氛几乎消隐无踪,偶尔看到的面孔也是死气沉沉、形如枯木。
几乎令人难以想象能够容身的住所旁随意堆放着灰扑扑的渔网,其中缠绕着鱼虾的尸体。
栉名琥珀的视线在其上停留了一会儿,径直穿过这片贫民区,在居民窥伺的视线中向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网中干瘪的残尸勉强能够分辨出是某种常见的海鱼,说明这里已经接近了海岸线,或者附近的河流在不远处汇入了出海口。
指望这种地方有飞艇从天而降的概率未免太过渺茫,如果想要离开,最为现实的交通工具还是轮船。
没有正常出发的航班、也没有正常方法取得船票,他所许下的愿望,究竟将以怎样的形式实现?
栉名琥珀站在夜色之中,回头眺望远处居民聚居区蔓延到地平线远处的低矮黑影,宛若一只巨兽匍匐在地、已经腐烂的尸体。
冥冥之中,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答案。
继续向着风吹去的方向走去,直到听到起伏的潮声。
——轮船的虚影在阴影之中浮现,被长长的锚索固定在偏僻的海岸一角,随着海浪起伏轻微地晃荡着。
不知何时聚集在岸边的百十人正围成一团,争先恐后地挤到最前面去。
几条小小的橡皮艇来回往返,将这些急迫的等候者接到轮船上,迫不及待地将整个沉沦在黑暗之中的阿尼比优抛之脑后。
每个人都大包小裹,显然背负着全副身家。没有一张脸庞上流露出离别的愁绪,能够看到的只有如释重负、以及对新生活的憧憬。
岸上的人逐渐稀少,而负责运送这些偷渡客的橡皮艇手也发现了栉名琥珀的存在,顿时警惕起来,皱着眉头压低嗓门沉声质问。
“什么人?!”
“客人。”
栉名琥珀上前两步,语气平静地叙述着推测出的事实,“你们的船要离开阿尼比优,去往别的国家。我只不过是想搭个顺风车罢了。”
男人上下打量一番他的衣着打扮,视线在衣着得体的少年肩头的白猫身上停留一瞬,眉头皱得更紧了。
“哼,船上已经没有空位了!识相点快走快走——”
话音未落,伴随着响亮的“咚”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扔到了橡皮艇上。
吓了一跳的男人刚准备破口大骂,却在视线余光瞥到声源的瞬间猛地怔住,张大嘴巴定定地注视着那块兀自在原地打着滚的明亮宝石。
少年的声音从海岸上遥遥传了过来。
“这是我的船费。”
扑上前去将宝石揣进怀里,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觉之后,男人一下子换了副面孔。
“太客气了,您这边请!!”
----------------------
距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但相距不远。
船已经拔锚出港,在夜间的大海上乘风破浪、飞速前行。栉名琥珀站在船舷旁边,注视着那些海水被分开制造出的翻滚白沫,在船尾后面拖出长长一条白色的慧尾,紧接着飞快消散。
手机在口袋里轻微地振动起来。
不用低头查看便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栉名琥珀将其拿在手中,沉默数秒之后,任由它从逐渐张开的五指间滑下,“咕咚”一声,在海面上激起转瞬即逝的小小浪花。
&
nbsp;电话铃声随之远去,耳边重新安静下来。
他拿不准这部手机是否被侠客动过手脚,这样算是最为保险的处置方式了吧。
依旧摸不清楚他的底细,船员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靠近,下意识避开和对方肩头那只古怪的白色猫咪对视,大声清清喉咙,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您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急于离开阿尼比优吧,目的地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懒得花费心思揣测这些人的深层动机,栉名琥珀想了想,干脆利落地点头肯定,随手又抛过去了一块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