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庆走后,又一道菜从东侧厨房端来,是一道肥肉炖菜。
刚一放下,那妇人又站了起来,一把将盘子挪到自个身前,作势要往牛皮袋里倒。
叔可忍,婶终于不忍。
同村的蔡氏妇人顿时无名火冒起,手中筷子往桌上一甩,破口大骂:“你这没羞没臊没半点眼力劲的乞儿,一家大小是饿死鬼投胎来的吗?拿老娘当是庙里泥巴雕的菩萨吗?没有火气不成?”
同村蔡氏妇人的筷子在桌上弹起,正好砸到那妇人额头上,妇人顿时也是怒不可遏,反口相骂道:“我瞧你这前蔡妇人也一样,半点见识都没有,肥得跟头黑面猪似的,还要吃?也不怕撑死了被送去屠夫家宰了卖个好价钱。”
“我去你的臭乞儿,你个表养的,臭不要的索儿……”同村蔡氏妇人抄起桌上没被抖干净还剩点油腻的空盘子直接朝那妇人掷去,嘴上依旧骂骂咧咧。
那妇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身前的肥肉炖菜舍不得拿起来砸蔡氏妇人,但顺手从旁边抄起另一只空盘子扔了过来,同时亦反唇相讥道。
蔡氏妇人怒不可遏,百斤重的身子灵活无比,跳起来扑了过去。
这一下,整张桌子都给掀了,两人瞬间扭打一起,边上的人躲的躲,让的让,劝的劝,拦的拦,还有同桌小孩也被吓得哭了起来,吵得闹得不可开交。
“哎呀,阿伟家嫂子,你们这是干嘛啊,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你们打成这样合适吗……”
“就是就是,我说那外村人你也真是的,吃也没个吃相,说你两句还不得……”
围观的客人比劝架的还要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骨瘦如柴的裴氏只好上去帮忙,欲将两妇人拉开。
只是她一靠前,突然那妇人脚下打滑,整个人压向蔡氏妇人。两人同时往后一倒,直接把裴氏给压在身下。
………
母子二人前一秒才分开,这时蔡连杰便追到军营来,杨元庆心中顿时有股不祥感觉,拔地而起,夺门而去。
“怎么了?你慢点说!”宁浩也顾不上蔡连杰打断他的话,跟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疾步走到蔡连杰身前大声问道。
蔡连杰见书院两位先生也在,有些紧张,支吾道:“我也不知道…我娘亲刚到学院找我们…说元庆他舅娘叫他赶紧回去…好像是杨妈出事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两个先生也夺门而去。
当宁浩与王开泰赶到杨元庆家时,院子中早已站着裴世基夫妇和许多村中的村民。
裴世基得了裴氏交代,挡在房门前拦道:“两位先生,我妹子让你们等会儿再进去。”
人群中的蔡庆生看着宁浩三人如学生般乖巧退到院子的桃树下默默等待,百思不得其解。
他曾对裴氏有过非分之想,也借着酒劲闯进过裴家,欲对裴氏图谋不轨。可是这些年来裴氏整个人都消瘦了,这个念头也没了。
他依稀还记得当年裴青鸾奋力反抗,两人相互拉扯时,裴氏一脚蹬到了他心窝子,指着他哭哭啼啼道:“我是镇国公杨王爷的贴身侍女,我儿子是王爷的私生子,你今天要敢对我无礼,来日王爷派人过来,定让他差人砍了你这天杀的村正的大小头。”
望着桃树下穿着甲胄跟站岗似的伍小旭,蔡庆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后怕不已,逃也不是,走也不是。
杨元庆从裴世基口中已得知,刚才女方家的亲戚跟同桌两个妇人最后吵了起来,双方还发生了肢体接触。
裴氏上前劝阻,结果被人给压在身下,混乱中又被人踩了两脚。
只见裴氏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嘴角有血迹,整个人如同失去雨水滋润的小草,一副即将枯萎凋零的样子。
裴氏朝床前站立的杨元庆微微一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庆儿回来啦。”
杨元庆朝裴氏床沿坐下,轻轻抹了下裴氏嘴角的血迹,道:“娘,你怎么样了?”
裴氏伸手握着杨元庆的手,道:“五脏六腑好像被人撞伤了,估计要不行了。”
杨元庆安慰道:“你忍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裴氏轻轻摇动脑袋:“这一劫估计过不去了。”
“没事的娘,你不会有事的。你要有事,我怎么办。”杨元庆急得快哭了。
裴氏的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努力聚焦,苦笑道:“傻孩子,别说这些没用的。雏鹰终究还是会离开鹰巢的,你已经长大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杨元庆拉着裴氏瘦得跟竹子细的纤手,摇了摇头,眼中热泪涌动。
“娘走后,你就去京城找王爷吧。上京后,可能会受点委屈,但没事,有王爷在,夫人她也不敢伤你性命。”裴氏自知自家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口无遮拦吊儿郎当,但心地终究不坏。
她谆谆教诲道:“你这孩子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什么都无所谓,可也容不下什么瑕疵,若是王爷待你不周的话,你也别跟他较劲,他终归还是你父亲。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其实娘也不用担心什么,就怕你受不了王爷的脾气,你们两父子在一起时会针尖对麦芒。你以后要觉得委屈了,就当看在娘的面上,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