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老成,心思缜密,目光也比一般人看得长远,的确是难得的智者。只是……”
“只是什么?”
深吸口气,白绮歌微微蹙起眉尖:“他和叶姑娘算是江湖人但并没怎么接触过世事,譬如今天的埋伏,他们两个好像都吓坏了。我怕日后面对更多凶险他们会扛不住,最终弃你而去。”
傅楚是毒医暂借给易宸璟的,那少年还在襁褓中时就被毒医收养,从小看的书都是各种医术和前任国师沈君放留下那本《遥略》,于深谋远略、勘定国策上均有过人想法。易宸璟对外人虽冷却很惜才,对傅楚更是求贤若渴,唯一担忧的便是风波终了后傅楚的去留问题。原本他是想拉拢叶花晚进而让傅楚长留身边,可是今天一看,叶花晚显然无法接受他和白绮歌这种时刻处于阴谋暗算中的生活。
“有句话说来你可能不愿听,但既然想到了总该直言。”白绮歌看向易宸璟,眼眸映着灯光明灭不定,“得民心者得天下,文武百官亦然。你回到遥国这几年立下汗马功劳无数,然而众臣赞不绝口的仍是易宸暄,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易宸璟沉吟少顷,低道:“继续说,我在听着。”
白绮歌点点头:“你听得进去就好——在我看来原因很简单,你和易宸暄一文一武看似皇上左膀右臂,地位上也该相差不多才对,可他比你更懂得处世之道,因此在人脉方面高你一筹。你怕风头太盛招来祸端,却没想过长期自掩锋芒、韬光养晦会是什么后果吗?那些大臣个个都不傻,不管日后大皇子的太子之位能否保住,与最强势的皇子交好总不是错,他们有什么理由不选择得皇上喜爱又八面玲珑的易宸暄,而去选择默默无闻、故作粗野的你呢?”
易宸暄与左丞相等权臣交好是不争的事实,易宸璟将其视为最大阻碍也由此而来,只是他从未想过,这等差距竟是二人不同表现引起的。之前他一直草率地认为易宸暄之所以拥有更多大臣追捧是因为遥皇的恩宠,而今听白绮歌直击重点的分析才幡然恍悟,原来,他的隐忍不发是把双刃剑,有利有弊,得到的同时也失去了许多。
闭上眼把白绮歌深深拥进怀里,易宸璟长长吐息:“白姑娘,你的眼睛这么毒,以后就做我的军师好吗?”
“那要看你出多少报酬了。”白绮歌抬眼浅笑,随即又散了笑容,“说正事,别总开玩笑。傅楚是个可用之才,若他愿意真心助你,那么他和战廷就会成为你的文武双臂。这一路奔逃虽是辛苦了些,你还是要拿出几分心思想想如何留下他才行,不过别在叶姑娘身上打主意了,那丫头一颗心思都系在你身上,将来能不能与傅楚共结连理真的难以预测。”
最后半句话易宸璟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打算放在心上,凝着脸色微微抬起白绮歌面颊,四目相接中说不尽的迷惘:“那我该怎么做?也学易宸暄那样虚伪?他戴面具这么多年,想从他手心里抢夺权臣势力太不现实,而且我也不喜欢那样。”
“谁要你学他了?”白绮歌反问,单薄唇线挑起自信微笑,“就算你也开始四处结交、拉拢人脉,那些墙头草似的弱鸡大臣早就被易宸暄收买不会自毁后路,而刚正不阿的那些,不买易宸暄的账,也不会买你的账。这件事你太局限于这两个选择,其实,你完全可以走第三条路——”细白指尖点了点温热胸膛,一字一顿,笑容愈发明亮:“将心比心,以心换心,要忠心诚心,攻他假心虚心。”
如此,易宸暄有的就只是随风而倒墙头草,易宸璟拥有的,则是难以撼动的稳固基石。
灯光摇曳下一时无话,明黄光亮打在易宸璟侧脸上,愈发显得棱角分明。就是这张清俊却常挂着冷漠的脸上蓦地露出似水温柔,惑人心弦。
“得你,胜得天下。”
第180章 风波之夜
白绮歌与易宸璟这对儿夫妻的房间悄无声息,倒是旁边不远宁惜醉的房间不时传来两声闷哼,偶尔有走过的下人纷纷好奇侧目。
“逞强出风头时怎么不知道疼?那女人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生死都不管了。”封无疆脸色黑臭,涂着药的手一用力,宁惜醉疼得丝丝倒吸凉气。
嗅嗅鼻子闻着浓烈药味儿,宁惜醉揉揉肩上淤青,平淡笑意不染半点后悔:“我不跳出去的话,义父您又怎么会出手呢?”
封无疆一声冷哼不再说话。
聪明的商人不会冒险,精明如宁惜醉更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今天忽然跳到打斗的人群中才不是为了赤手空拳保护白绮歌,而是为了逼他出手,让他迫于无奈帮助那两个人。封无疆看得出宁惜醉目的,随便伸伸拳脚帮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只是气宁惜醉以身犯险,为了帮白绮歌居然出此下策,实在不值。
“义父,雍和山庄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穿好外衣,宁惜醉似是不经意提起。
“是又怎么样?”
听得封无疆怒气冲冲的回答,宁惜醉托着腮一脸无辜:“帮忙就帮忙,遮遮掩掩的做什么?义父也有脸皮薄不好意思的时候吗?”
“谁帮他们了!”封无疆陡然提高音量,看宁惜醉手指竖在唇边指了指屋外,这才恼火地压低声音,“要不是你个臭小子在里面,老夫管他们是死是活?今日这批人与那天的杀手实力相差甚远,换成是被老夫收拾掉那人,别说二十余个,便是十个杀他们两人都绰绰有余。”
“那是自然,一群乌合之众怎能与五皇子精锐手下相提并论?”
听出话中玄机,封无疆脸色稍霁,抚着胡须似乎有所触动:“你是说,今天的杀手不是大遥五皇子派来的?”
宁惜醉摇摇头:“那些人中的一个腰间挂着皇宫通行令牌,乍看去恰好证明他们是受宫内某人指使,而有胆量并急于除掉七皇子的人只有那位五皇子。但是仔细想想五皇子过往一举一动,可见他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男人,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指向自己?这岂不是不打自招么?还有就是他们的功夫,我不认为深知七皇子实力的五皇子会派一群草包来。”
可是……除了五皇子易宸暄外,还有谁想致易宸璟于死地?
封无疆皱紧眉头想了很久仍没有半点头绪,疑问倒是越来越多:“他们会不会也发现可疑了?”
“应该不会。傅楚和叶庄主当时很慌张,注意到细节的可能性不大;七皇子和白姑娘又忙于应敌,自是无暇顾及其他。不过事发蹊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产生怀疑,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场好戏上演。”
碧色双眸内,满怀期待。
“谁?!”房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呼喝打断封无疆与宁惜醉交谈,对视一眼冲出门外,只见易宸璟披着外衫站在院中,微皱眉头下一双深邃眼睛四处打量。
“出了什么事?”傅楚也跑出房外,不解地看着易宸璟。
白绮歌紧跟在易宸璟身后,凌乱外衣一看就知道是匆忙中胡乱穿上的,见众人都在院内毫发无损,长长出了口气:“大家都没事吗?有没有看到可以之人?刚才,有人在我们窗外偷听。”
本来她和易宸璟简单聊了几句准备休息,熄了油灯的一瞬间却见窗外有人影鬼鬼祟祟,易宸璟二话不说披上外衣冲出屋子,可偷听的人已经失去踪影。几人本就身处凶险异常的旅途,白日里又经历一场拼杀,这会儿紧绷的神经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一点风吹草动都极为敏感。
“我和义父正在闲聊,听见喊声就出来了,未曾见有什么可疑之人。”宁惜醉道。
“你们自然见不到。”易宸璟语气冷硬,本想直接说宁惜醉和封无疆就是最可疑的,冷不防被听出他意思的白绮歌从后面捅了一下,只得不情不愿改口,“偷听的人很小心,见房内熄灯便脚底抹油逃跑了。”
宁惜醉对易宸璟厌烦表情仿若不觉,甚至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看着并肩站立的白绮歌和易宸璟暧昧浅笑:“荻庄主没有妻室,这荻花庄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