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绮歌自幼在孤儿院长的,那里很少有游戏,有的大多是孩子们望着天空发呆;而易宸璟身为皇子,平时生活与普通百姓截然不同,这些底层人民子女玩的游戏他自是见都没见过,好在同行的都算普通百姓,怪异的孩子们,被逼迫的童年游戏,很快便被发现如此不普通。
乔青絮深吸口气:“小心为上,先去看看情况好了。”
紧随其后靠近城门附近,守卫士兵只略略看了一眼,丝毫不把一行人放在心上。其他人不是面相凶恶就是嘴直口笨,最为温和面善的傅楚只得亲自出马,跳下马走到一群孩子中央面带笑容:“小妹妹,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玩?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吗?”
看起来至多六七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看了一眼,低下头声音细弱:“爹爹说官大爷给了银子,要我们在城门口玩,看到有陌生人进城就唱歌谣给他们听。”
歌谣?这些孩子被安排在这里唱歌谣,并且特地指明要唱给进城的人听,看来是有人想通过这种方法传递某些信息。
“什么歌谣?”易宸璟骑在马上俯视,冰冷目光吓得小女孩儿不敢说话。
“还是我来问吧。”傅楚挡住易宸璟身影,弯下腰笑得更加温和,“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歌谣吗?喏,这里是十个铜板,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你告诉哥哥的话这些铜板就归你了。”
好吃的对孩子来说吸引力非同一般,看见白秀掌心里安静躺着的十枚铜板,一群胆大的男孩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炸开了锅——原本就是让他们来这里唱歌谣给人听,现在有人给钱要听,这便宜捡大了。
人多反倒不易听清,幸好当中有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口齿清晰声音响亮,这才把几句童谣完完整整复述道来,几句话,听得易宸璟瞬间面色苍白。
“西边皇子东边妃,飞出皇宫找不回,慈虎山上盼儿归,娘亲只把眼泪垂。金丝鸟笼藏小妹,小妹眼瞎没有腿,等着哥哥舀湖水,太阳落山化成灰。”
这几句歌谣驴唇不对马嘴,既不合辙押韵又粗鄙浅陋,内容亦是奇怪莫名,显然不是孩子们编来唱着玩的。然而旁人听来可能会觉得无聊且无意义的童谣内容,对易宸璟和战廷而言却是致命一击。
西边皇子指的是从西楚而来的易宸璟,妃不是说白绮歌,而是说敬妃;金丝鸟笼里的小妹再明显不过,说的是失明又不能行走的荔儿,这两个人分别是易宸璟和战廷最重要的人啊!到这里事实已经很明显,这些孩子是易宸暄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在未入城时就知道敬妃和荔儿的消息,进而放弃入城打算——慈虎山上盼儿归,等着哥哥舀湖水,太阳落山化成灰——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太阳落山之前若是不能到达指定地点把人救回,那么,敬妃和荔儿性命不保。
一首童谣,两条人命。
“荔儿……”战廷直愣愣站在原地,喃喃地念着妹妹的名字,蓦地,眼中凶光腾起,一瞬杀意四泻。
那样冰冷近乎无情的眼神令人心悸,像是无情杀者又像地狱修罗,很容易使人想起那夜乔兆海唤他的称呼——酒夜叉。凛冽满含杀气的战廷,温柔木讷善良的战廷,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白绮歌尚在惊讶之中,乔青絮早已飞身跳下马横拦在战廷面前,似是早猜到他会冲动离去。
“不许去!这分明是敌人的圈套!”乔青絮伸开双臂挡在马前,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几近疯狂的目光越过乔青絮身影望向远处,战廷的声音低沉狠绝,咬牙切齿:“让开。”
“都说了不许去,听不懂人话吗?!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闯,你有几条命够死的?”随着胸口剧烈起伏,乔青絮的语气渐渐颤抖。她很清楚,一旦事关荔儿很难劝阻战廷,当年他义无反顾抛下乔家寨和她闯入皇宫去救荔儿,现在,他依然会不顾一切选择送死吧?
他心甘情愿,她却无法坐视不理。
“别去,好吗?”
近乎哀求的语气让战廷一刹心神涣散,然而转眼间又恢复原样,马蹄踏起灰土,将平素敦厚表情遮在沙尘之后。
明明对自己发过誓要做一辈子侍卫报答恩情,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把殿下放在最重要位置,可是,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这世间他就只剩下妹妹一个亲人,他是她的哥哥啊,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伤害,让多难却坚强的她无辜枉死?她被囚禁,他可以等,等到遥皇死去、易宸璟一统天下把妹妹还给他;她看不见、不能走,他可以做她的眼和腿,陪着柔弱的妹妹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欢笑。
若是她死了……
那么,他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握紧缰绳,心口痛如刀绞,战廷垂下眼脸抬手抱拳:“殿下的恩情战廷永远不会忘,如有来世,愿再为殿下入刀山火海,生死相随。”
这算是诀别吧?乔青絮苦笑,五脏六腑都被绝望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