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段数稍浅的王素儿,厅堂所有人的笑容脸色都没有变化,淡定的看着睡莲如何应对。
“拜见母亲。”睡莲面色不改,整了整衣襟,缓缓跪在蒲团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头磕完了,杨氏并没有叫睡莲起来,睡莲垂首保持跪姿不动,脊背挺直优雅,全了礼数,却也不显卑下。
采菱急着要冲过去扶睡莲站起来,却被刘妈妈一记严厉的眼刀定住了。
颜老太太朝身边一个模样颇为秀丽的丫鬟、名叫彩屏的打了个眼色,彩屏走过去搀扶着睡莲起来,朗声打趣道:“哟!这拜也拜了,跪也跪了,却还不见五夫人的见面礼,难道夫人是打算就这么混过去,等着过年一起发红包不成?!”
这原本并不是什么高明的笑话,但是彩屏话音一落,颜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婆子们带头笑起来,各太太小姐们也随之展了笑颜,像是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儿。
颜睡莲暗中冷笑:杨氏是当家主母,没有人敢明面上和她作对,可是颜老太太余威尚在,现在王素儿和自己捆在一块,祖母疼惜唯一的亲外孙女,不会放任不管的。
五夫人但笑不语,先是递了一个荷包给王素儿,而后拔下发髻上一根和田籽玉雕琢的水仙花样簪子,从圈椅上站起,亲手插在颜睡莲的弯月髻上。
方才往地下铺蒲团的管事妈妈笑道:“夫人疼惜九小姐,这和田籽玉水仙簪子十小姐缠着要了许久,夫人都没给的,如今落在九小姐头上了。”
十小姐颜慧莲是五夫人的亲闺女,亲闺女都没舍得给的东西赠了自己——好一个打一巴掌送个甜枣吃!
“多谢母亲!”颜睡莲含笑道谢,扮演着母慈子孝的角色。
“十丫头淘气,没得摔碎了好东西,九丫头肌肤透白润泽,很配这个簪子。”五夫人将睡莲颊边的碎发抚到耳后,对着表姐妹两人说道:“慧莲去济南外租家给外祖母贺寿去了,过些日子回来你们就能见着。”
言罢,五夫人转身坐回圈椅,颜老太太指着坐在右手第一张圈椅的贵妇说:“这是你外祖伯的儿媳妇,娘家姓莫。”
王素儿一怔,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曾经是姨娘的舅母——五舅舅今年兼祧了外祖伯的宗嗣,抬了莫姨娘做这一房的正头夫人,可是五舅舅在族里的排行没有变,刚才称杨氏为五舅母,总不能一股脑的也称呼这位夫人为五舅母吧?
睡莲看出了王素儿的窘境,胳膊碰了碰表姐,先拜下去:“见过莫婶娘。”
王素儿会意,紧接着敛衽行礼:“见过莫舅母。”
颜老太太暗暗点头,柳氏说的果然不假,这九丫头极聪明懂事,自己提示“娘家姓莫”后,她就立刻明白该怎么行事了。
颜府的夫人都以夫婿排行称呼,分别是住在扬州的大夫人姬氏、五夫人杨氏、七夫人柳氏、九夫人沈氏,但是为了区别同是五房的两位夫人,颜老太太发了话,以娘家姓名称呼莫氏。
莫氏微微颌首,从衣袖里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芙蓉玉镯子,第一个给王素儿,温言笑道:“好孩子,以后在这府里长住,和表姐妹一道读书做针线说笑,下人们伺候不好,或者受了委屈,尽管和我们这些舅母们说,我们都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言罢,在座的三位舅母皆笑着点头附和。
看着四个媳妇这番表态,颜老太太听得很舒心,特别是对莫氏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莫氏将第二个镯子给了睡莲,依旧和颜悦色道:“记得你去成都时不到两岁,和这炕上的引枕差不多大小,还是蜀地风水好,如今那里还见当初病弱的样子?”
别人听了也倒罢了,杨氏面上有些讪讪。
莫氏一手一个将素儿睡莲搂在怀里,对着颜老太太笑道:“巴山蜀水出美人,瞧瞧这对姐妹花,真真不输母亲往昔的风采。”
王素儿娴静婉转,如即将绽放的花骨朵,惹人怜爱。
颜睡莲身姿挺拔,脸颊健康的肤色如刚到手的芙蓉玉镯子,虽年纪还小,一团孩子气,但是方才跪拜行礼时,丁香色素缎百褶裙上的丝绦环佩没有一丝晃动,极其庄重优雅,居然和七夫人柳氏的严谨的宫廷做派神似。
众人皆凑趣称是,颜老太太被奉承的很舒服,指着坐在左手第二张圈椅、穿着月白色竖领长袄的贵妇道:“这是你七舅母。”
“拜见七舅母。”
“拜见七婶娘。”
七夫人柳氏送了两个荷包出去,叹道:“一年多没见,素儿都成大姑娘了,睡莲个子窜的快,再过两年,定和婶娘一般高。”
言罢,七夫人指着坐在对面圈椅上的贵妇说:“快去见过你九舅母,她的见面礼都快捂热了呢。”
九夫人沈氏就是表姐妹进门第一次冷场时出面打趣、给素儿解围的贵妇,王素儿面带感激之色给九夫人行了礼,“拜见九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