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儿又说:“如今我的份例和颜家几个小姐是一样的,都从公中支银子。额外的花用,像这些燕窝都是从外祖母私房上支。可将来外祖母的私房都是要留给宁佑哥哥的,就像是一桶水,外祖母见我可怜,舀给我一瓢,这虽然只是小头,但毕竟少了一瓢。”
“七舅母宽厚、宁佑表哥也大方,从来不和我计较这些小头,可也禁不住那么多人闲话,将来宁佑表哥娶了嫂子,纵使七舅母和表哥不介意,也难保表嫂子没有什么想法。”
“我有时候私心想着,横竖母亲留给我那么多嫁妆,我拿出一部分来,去填公中每月的开支,自己养活自己,想来就不用受这些闲起了——。”
崔妈妈急忙打断道:“小姐千万别这么想啊!这话若是被老太太听到了,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呢!你是老太太亲外甥女,寄居在舅家,别说是舅家门第显赫家里又富贵,即使是普通人家,也没得向外甥女要银子过活的道理。”
也是,若真的传出去颜府要寄居的外甥女自己掏银子养活自己,这便是个大笑话了!纵使最看不惯自己的五舅母,也不会同意的。
王素儿苦笑道:“奶娘别急,我也不过是想想而已,这话若真说出去,最受伤的反而是最疼我的外祖母。”
崔妈妈立刻说道:“小姐明白就好,如今你最大的依仗就是老太太,可别惹她老人家生气了,七夫人和佑哥儿也是好的,可若将来娶了媳妇,就不好说了……。”
说到最后,崔妈妈瞥着王素儿渐渐长开的身段,再看看似花似玉的模样儿,在她眼里,王素儿是最美最懂事的女孩,没有之一。可无奈命运多舛,无父无母,将来肯定是低嫁求平安,也不知道夫家会不会欺负她没有娘家依仗。
七房佑哥儿无论相貌还是才学都是好的,若是亲上做亲,素儿将来的日子会好过些,可是老太太不知怎么的,以前好像有撮合这一对金童玉女的意思,现在却无声无息了。
素儿住在松鹤堂时,还能时不时的和国子监放了旬假前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佑哥儿打个照面,表哥表妹甚是相熟,佑哥儿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除了给老太太和七夫人的,也总能给素儿留一份。
可如今老太太发话,要素儿搬到芙蕖苑来住,将来这对表亲见面的机会肯定少很多,难保将来不生分。
想到这里,崔妈妈不禁替素儿委屈,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却要和一个庶女合住在一个院子里!
七夫人似乎也没有把素儿当媳妇人选考虑的意思,看来是嫌弃素儿身世不显,又背下克父克母的命格,哼,七夫人也不想想,佑哥儿也是没有父亲招抚的,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豪门愿意把女儿愿意嫁过来呢……。
崔妈妈正暗中替素儿叹息命薄、颜家人势力。丫鬟蒹葭进来了,拿着小银剪子剪蜡烛烧黑的灯芯,烛光顿时明亮了些。
蒹葭劝道:“小姐早些歇着吧。”
王素儿搁下活计,抿了半口温水,道:“这会子也睡不着,不如做些针线打发时间。”
蒹葭笑道:“小心伤了眼睛,奴婢陪您说话解闷如何?”
蒹葭是跟着王素儿从成都来颜府,情分自与其他丫鬟不同。
“有什么好说的呢,横竖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样过。”王素儿叹道。
蒹葭说:“今儿石绿来找我说话,倒有一件奇事。”
崔妈妈存心要引王素儿丢开针线,于是跟着问道:“是件什么奇事?”
蒹葭说:“这不都说光福观来了个玉真道长嘛,测卦算命是极灵验的,西城颜府大小姐就去了一趟,还邀九小姐和姚府大小姐同行,石绿服侍着九小姐,也跟着去了……。”
蒹葭将大猫撕扯三位小姐写着卦象和生辰八字的事情说了,最后道:“听到里面的动静,石绿忙冲进去护着九小姐,亲眼看见那只虎斑大猫口衔着破纸跳出窗外,眨眼就没影子了呢。”
“阿弥陀佛!”
崔妈妈顾不得佛道不同了,连连念佛,也不知道佛家管不管道家的事。
王素儿吓得抚着胸口道:“我也听睡莲妹妹说过此事,只是说那玉真道长说那日老天不要他算卦,怕遭了天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缘由,还好那猫儿没伤着她们三个。”
末了,王素儿叮嘱蒹葭道:“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说,没得给睡莲妹妹惹麻烦。”
蒹葭连忙点头道:“奴婢省得,这事老太太和五爷其实也知道的,九小姐没对小姐说出详情,恐怕是担心小姐吓着了。”
崔妈妈却面有不满道:“这九小姐别是和小姐生分了罢?以前在成都的时候,小姐和姚府大小姐是极好的,西城颜府大小姐也是将小姐奉为上宾,如今倒好,她们三个得了空就聚在一起,亲密得像亲姐妹似的,反而把小姐抛在脑后。”
“奶娘别这么说。”王素儿道:“其实她们也是记挂着我的,我身上有重孝,很多场合不方便去,所以只能待在家里了。”
王素儿指着脖子上挂着的红色琥珀坠子,说:“奶娘瞧着,这是前日如玉姐姐托睡莲给我捎来的。”
崔妈妈皱眉道:“不过是个寻常的琥珀,有什么稀罕的?小姐首饰匣子里的琥珀成色还比这好呢,前日九小姐捎来这个琥珀坠子的时候,她左腕上戴的那个白玉双股扭绳镯子才是贵重的,大小姐真是偏心,才给了小姐一个琥珀。”
王素儿强辩道:“那是如玉姐姐提前送给睡莲表妹的生辰礼物,自是要贵重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