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费的登记和收取艰难却坚定地推进了下去,虽有不配合的人家,但一般觉罗恩受出面就都能解决,还没有闹到弘书面前过。
本来也是,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哪怕是占地最大的怡亲王府府上也养不了多少牲畜,这卫生费一个月可能还没有这些人家偶尔随手赏赐的多,那些不配合的,也多是暗地里对弘书有敌意,或者觉得失了面子,而有了即是宗室又是太子属官的觉罗恩受出面,明白再闹下去可能会惹出太子,他们也就见好就收了。
这边的进度慢慢向前走,医院的进度却还挂着零。
“那些说闲话的人不算什么,现在主要是那些有能力来应聘的女医,顾虑家人和名声,不敢迈出这一步。”韦高宜一针见血地道,“得有个带头的。”
弘书颔首赞同,问道:“你们可有认识的女医,能否说动哪位出来?”
叶桂与几个主任大夫面面相觑,犹豫道:“女医我等倒是都有相识的,不过想说服她们家里让她们做出头的椽子……难。”
弘书能理解,这些女医的家人不一定都是因为思想老古板、认为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才反对,很多其实也真心疼爱女儿,不过因为当下的环境和风气,他们要为女儿的将来着想,若是仁心医院在这之前已经有女大夫任职,哪怕只有一两个,这次也会有胆大的人家赌一把,但这次却是从未有过先例的第一次,他们就得好好观望一下了。
韦高宜道:“我当初在苗寨时,认识几个相邻寨子的巫,其中也有女子,我可以给她们写信邀请她们来,只是不知道她们还在不在,能不能找到。”
那也是条路,弘书利落拍板:“那就辛苦韦老多谢几封信了,孤让人送过去。孤也会给云贵川湘等地的主官写信,请他们帮忙询问辖下的土司,部落有没有愿意来京城交流医术或者来医院任职的。至于叶老你们,回去也写信给相识的人家劝一劝,能不能成都先搂一耙子。”
这形象的说法让大家都露出笑意,气氛轻松了一些,继续汇报和商量学徒与育婴堂孤儿的事宜。
“……这些孩子还要是集中在一处住,之前不是修的有宿舍楼,这些孩子就令他们集中在一起住,十人一间,睡上下铺,就是这种……男女各设一个宿管,平时就负责管理这些孩子的吃穿住……”
叶桂不禁在心里感叹,殿下果然是天生的仁慈心肠,不是装出来的,为这些孤儿都能考虑到这么细节的地方。
送走医院众人,弘书捏了捏眉心,方才叶桂他们又夸他宅心仁厚,但他自己心里其实有些不得劲。京城的育婴堂不少,里面的孤儿数量也很多,但其中健康的孩子却不算多,而且多是女孩,会被遗弃的男孩儿大多都是身有残缺的。
而弘书看似这两年给了不少孤儿工作,但其实能被挑出来给他工作的都是那些身体健全的孩子,以及一些残缺不明显不影响干活的。之前报社挑过一轮后,这样的就不剩多少了,像这次医院去育婴堂挑选的男孩儿,身有残缺的比例就明显增多,只是这些残缺都还不影响干活,比如手有六只的,或者一只手发育不完全、手指只有另一只手一半长的,或者眼睛天生像右偏斜、转不过来的,倒是女孩子,基本都是健全的。
而医院挑完这一波后,男孩子剩下的几乎就都是身有残缺的了,这些孩子剩下的出路就只能被顺天府挑去做打扫粪便的活儿。
都是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境况,前一天还在育婴堂彼此依偎,后一天各自的未来却已完全不同,弘书想一想都觉得闷气。但他又很明白,在现在,这些残疾的孩子能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就已经是得天之幸了,若不能去大街上打扫牲畜粪便,他们剩下的路便只能是去大街上乞讨然后在某个冬夜饿死冻死。
——育婴堂不可能永远养着他们,那些能让孤儿去做工的地方,也不会要残疾的。他们离开育婴堂后能为自己找的出路,只有乞讨,就连做坏事,去偷去抢,他们都心有余而立不足。
“殿下。”门外传来敲门声。
弘书摇摇头,将突如其来的情绪甩出去,现在的他也是心有余而立不足,只能静待以后了。
“进来。”
魏定国推门而入。
“是步于啊,坐,什么事?”弘书问道。
魏定国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道:“并无什么大事,臣只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想和殿下说一说。”
“哦?”弘书顿感好奇,“步于又有好想法了?尽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