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葛荔小嘴一撇,“鬼才信哩!”
“你这讲讲,想啥心事哩?”
“想出去兜个圈。”
“兜圈就兜圈,粉黛描眉为哪般?”
“老阿公!”葛荔撒娇了,将头歪在他身上,“你总说我是野小子,我这不是……改邪归正了么?”
“呵呵呵,你到外面蒙那只瞎猫去吧。老阿公方才占过卦了,你这是出去寻人来着。”
“我寻啥人,你讲?”
“寻啥人你自个晓得。”
“偏不是呢。”葛荔头一迈,小嘴又是一撇,“我这要去绣店,凤阿姨答应为我绣个飞天。”
“呵呵呵,小荔子,你撒谎了哟。”
“咦,老阿公,你哪能看出小荔子撒谎了呢?”
“这是秘密。”
“老阿公,你敢不讲,看我揪断你耳朵!”葛荔跳起来,作势揪他耳朵。
“好好好,老阿公讲给你听。是这双大眼睛把你卖了。你一说谎,两只眼珠子就会贼溜溜打转。以后说谎,可要当心哟。眼是心之窗,眼珠子贼转,表明你心神不定。心神不定,表明你没讲实话。”
“唉,”葛荔发出一声怪叹,“老阿公呀,小荔子算是服了,我这眼珠子方才是在转哩。打实说吧,我这是想……看看那个小子。”
“还要帮他卖米?”老爷子指指米缸,“咱家米缸这都装不下了,你的那帮小兄弟,总不能让人家一天吃五顿大米吧。天气潮,当心长虫子哟!”
“谁才帮他卖米哩,”小荔子嘴一撅,“我……是要去抱打不平!”
“哦?有人欺负那小子了?”
“是哩,有人订米一千石,待米收进,又出尔反尔。我全都打探清爽了,那个戴毡帽的与巡防营八竿子打不着,是仁谷堂派来使坏的,看我这就收拾死他!”
“你呀,”申老爷子的头摇得就像货郎鼓,“净会帮倒忙,这不是成心坏那小子的事体吗?”
“咦?我替他打抱不平,哪能是坏他事体哩?”
“小荔子呀,我问你,你是想让他灰溜溜地滚出上海滩呢,还是想让他在这上海滩上叱咤风云?”
“这还用问?当然是想让他叱咤风云来着!”
“那就听听老阿公的,他的生意事体你少掺和!”
“我……”小荔子的大眼珠儿滴溜溜几转,竖拇指道,“明白了,老阿公别不是担心那小子成个刘阿斗吧?”
“错了错了。那小子成不成个刘阿斗关老阿公啥事体哩。老阿公担心的是,将来某一天,某个人会让某个人避之不及哟!那辰光,某个人怕是哭三天鼻子也不管用喽。”
“老阿公,你——”小荔子又羞又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瞬间变作笑脸,“嘻嘻,小荔子这听老阿公的,老阿公你讲,小荔子哪能办哩?”
“替老阿公出趟差事。”
“请讲。”
“盯住那小子。”
“盯他?”葛荔惊愕了,“为什么呀?”
“天机不可泄露。”
“嘻嘻,老阿公呀,”葛荔搂住他的脖子,“这是老差事哩。”
“是去盯人,可不是花前月下哟!”
“我……”葛荔略怔一下,下意识地走到镜前,打量自己梳妆一新的俏脸。
“若是不去,老阿公这就换人喽!”
“啥人不去了?”话音落处,葛荔已经戴上斗笠,身子一晃,不见踪影了。
葛荔一身轻装,赶至茂平谷行,转到店外那棵合抱粗的梧桐树下,四顾无人,噌噌几下爬上树去,透过梧桐叶子鸟瞰,整个谷行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