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嗣闪身没林,清啸却接连不断。耶律德里听在耳里只觉那忽悠扬忽高亢的啸声似乎正是嘲笑自己无能。他向来自视甚高,又身兼督司小将军之职,如何受得这般讥讽?他大吼一声不顾令稳都敏的劝阻,抡起着狼牙棒直扑林中。众辽兵自然不敢怠慢,紧随其后投进密林。
见耶律德里一众进入埋伏圈,藏身树旁的延嗣后倾上身,双手用力将割开裂口的树杈向后一扳,只听“嗖”的一声,一块大石顺势猛力一弹砸上一个欺的辽兵。那辽兵哀号着滚落在地,脑浆顿时四射崩裂。延嗣见计奏效,不待耶律德里反应,一回身又弹射出一块大石。嘎头、大壮五人见延嗣仅用一石便砸死了辽兵,心中振奋。几个人效仿延嗣,一扳树杈纷纷将石块弹射出去。霎那,飞石如蝗,断枝似箭,犹若流星呼啸着直袭辽兵。
惨号连连,肢裂骨断。密林深处尽洒血雨。
此番变生肘腋,耶律德里猝不及防。他暴怒的挑起狼牙棒,忽而左挡右阻那骤然飞来的断裂枝杈,忽而又上劈下磕当头砸来的大石。劈砸不中,他便狂躁的瞪起豹眼强行抡捶。然而大石不停地砸来,饶是他腰粗膀阔,力大无比亦阻挡不得连番袭击。
身后兵卒愈渐稀少,耶律德里羞恨难当。他一横狼牙棒站定向林中怒吼:“姓杨的小子!有种便与我当面大战。这等偷鸡摸狗的手段,算什么好汉!”
眼见辽兵死伤大半,剩余残兵业已心力枯竭,延嗣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山梁心道,想来齐跃他们也该到达关口,我再与耶律德里拖延,时间久了只怕他还有援军赶来。也罢,我便与他大战一场,将其结果也算替大哥除去一个劲敌。
他思忖方定,一提银枪闪身而出,看看满面血污的耶律德里:“耶律将军好气概!在下佩服!”
“小狗!废话少说。看棒!”
耶律德里不等延嗣站稳,陡的抡起狼牙棒直砸延嗣面门。延嗣冷冷一笑,挺枪一式“风摧残蕊”横搠过去,只听当啷一声,火花迸射,枪与棒霎时便缠绞一起。耶律德里眼见延嗣一式便截住了自己的狼牙棒,不由大怒。只见他斜身后撤,猛的一脚飞起直踢延嗣胯下。延嗣见他出此阴招,顿盟杀意。他扬起左手,一式“潜龙出海”如风般迅疾劈向耶律德里“风池”大穴。耶律德里侧身避让,起手一冲,狼牙棒头立刻脱出延嗣的枪尖随即倒悬而下,狠狠盖向延嗣“百会”。延嗣不惊不惧,微微将头一偏,右手一提,挑起枪尖又一式“流水无情”径自击上耶律德里“鸩尾”。
枪似剑,人如练。人枪合、离,一饮一啄间忽听“哎呀”一声,耶律德里灰白了脸,手捂小腹蹬蹬连退,后心撞上树干跌摔在地。血花四溅,顷刻便染红了他手中狼牙棒。然而他亦是凶猛强悍,身子刚一落地便立即踉跄站起,钢牙一挫,抓起狼牙棒,不顾那汩汩外冒的鲜血竟又似虎豹直扑延嗣。
一击得中延嗣焉肯就此罢休?只见他腾身跃起,在空中挽出朵朵枪花,旋即又似蛟龙向下一探,一枪“飞雪迎春”倏而刺向耶律德里“膻中”穴。见他来势迅捷,耶律德里突然虚劈一式“黑虎掏心”,转而却挺身撩棒照定他身前空门,抬手一式“天崩地裂”直磕他“气海”。延嗣不虞有诈,只待以“灵蛇出洞”缠斗,孰料耶律德里骤出此诡招,只惊得他背心凉透,待要变式挑、拨却为时已晚。
眼见那棒头铁刺瞬间便要刺穿延嗣要害,耶律德里身后忽然传来一少年疲惫的声音:“耶律将军,小的愿与您共进退。”
耶律德里闻声,不由自主收势回头,见是一位肤色黝黑的少年趔趄而来。这少年发髻散乱,面部、手肘均有刮破划伤的血痕,想来也是被那断枝乱石所伤。耶律德里看看他心道,这个刚刚被我收下,名叫朵穆的小兵卒来的正是时候。杨家小狗武艺不俗,如今我有伤在身,倒不如与其联手将杨家小狗的脑袋斩下,危及之时也可用这小子抵挡一阵。
他这一番计较便令延嗣化险为夷。侥幸逃过狼牙铁刺延嗣不敢再存半点轻敌之心。他握紧银枪,稳稳站定傲然道:“你二人一起上。在下奉陪便是!”
朵穆见他刚脱险境便又傲态如一,不由在心中气道:耶律德里在辽素有“大力神”之称,他曾独力杀死四条大虫二只豹,仅凭你一己之力又如何是他对手?适才他撤棒收势你便该一走了之才是。他心下暗骂延嗣“糊涂蛋”,面上并无丝毫变化,只看看耶律德里道:“耶律将军,这小子口出狂言孰不可忍。将军您请调息养神,便由小的替您打发了吧。”
“哈哈,你小子倒也忠心。待本将大胜还朝,必在大元帅面前举荐你一二。不过……”耶律德里生怕他抢了自己功劳便哈哈一笑:“你有伤在身用力不得,不如便在一旁听候差遣吧。”耶律德里言下之意是说,你在一旁看着,见我有险便替我接挡。朵穆慧黠,又焉能不明白?只见他微一冷笑倏而却恭顺言道:“小的遵令!”
他遵令退下却暗暗凝神关注延嗣,见他对耶律德里虎视眈眈的熟识无睹不禁又气又急。他正待上前叫阵以示提醒,却见耶律德里一错步一抬腿,一柄闪着蓝光的三寸小剑骤然自他靴头弹出直刺延嗣。朵穆大骇,连忙一提身形当空射出一蓬细针,看似飞向延嗣却无巧不巧的阻了那小剑去势。此时延嗣亦有准备。他腾身纵向耶律德里一侧,右手一挑,一道银芒立时飞旋着疾点耶律德里后脑,随即又扬起左掌横扫朵穆,却中途变掌为捉,一沾一卸已牢牢抓住朵穆腰间蹀躞。朵穆被他抓住并不挣扎,只用军靴去踩他脚尖又反手轻打作势还击。
避过一枪的耶律德里见延嗣被朵穆缠住,立即侧身倒钩再度以靴头利刃来刺延嗣双目,延嗣为护双目不得以松开朵穆,朵穆好似站立不稳的仰面抬腿,却恰巧将耶律德里靴头利刃踢踹在地。耶律德里连番失手不免焦躁,他恨恼的抡起狼牙棒在身前身后布起一道铁圈,只要一见延嗣提枪来战,他便左右抡劈棒上铁鉆,令得延嗣无法近身。
朵穆见延嗣久战不下,突然惶急大叫:“云麾军!”
耶律德里心神一分,抡劈之势立弱。延嗣眼见机不可失,迅速一式“风起云涌”攻进铁圈。耶律德里反应甚是灵敏,他只闻耳边风声呼啸立刻便收敛心神继续抡旋铁鉆。错失良机,延嗣不由暗自懊恼:“风起云涌”后便当“推波助澜”,适才我若将此二式交互使用,耶律德里焉能抵挡?他正想着,身侧忽飘来一阵香风,随即便是一声低语:“为何不再用那‘推波助澜’?笨瓜!”
声音入耳,延嗣浑身剧震。曾那般魂萦梦牵的娇嗔如今真真实实回旋耳畔,又怎能不令他心旌摇荡,意乱神迷?然而,不待他遐想遥思,双目尽呲的耶律德里竟又狂风般扑来,一式刚猛狠毒的“开天辟地”夹着血腥气当头劈下,其势之厉竟似与延嗣同归于尽。延嗣心念闪回,不躲不避只挺枪迎上,一式“春回大地”快如闪电的搠向耶律德里腰眼。枪人合一,但见那寒星点点,银光辉映。正在这时,一股柔和却坚韧的掌风犹如怒放的梨花紧随而来袭上耶律德里后心。这式“梨蕊怒放”正接那“春回大地”,亦是三十六式梨花枪之精髓。此二式若连贯相接一气呵成,其锐不可当之势必然令敌人攻无可攻,防亦不能。
此刻,延嗣在前,朵穆在后,二人好似互通心曲的一对爱侣枪掌交叠,连绵不绝。骤得,一声如狼惨号穿透天空响彻密林。再看时,耶律德里铁塔样的身躯竟已轰然倒卧在了血泊之中……
(本章完)
【完本神站】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