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该死!”
王公公一跪,众人尽皆伏地。
皇帝面前,十数人等,唯有一人挺身直立,此刻,雪照云天,分外亮堂。
“都给我滚出去!”
只听得太宗将那桌案上的文书奏折,一股脑地推倒了,众人连爬带滚地跑将出去。
殿内又陷入了非比寻常的冷清。
“朕,朕自即位,就将太祖诸子及廷美诸子并称皇子,其女也并称为皇女,与汝等无一毫异。他们的离去,朕何时不痛哀尤甚!唉……昊昊皇天,悠悠苍冥,何其所极?皇兄弃我等于不顾,朕,何时不思念断肠?”
说到这,太宗便以袖拭面,哀泣非常。
然而赵元佐却视而不见,“生在帝王家,君命大如天,为天下计,太祖在时,虽收兵符,尚且优待功勋,厚顾元老。天下万民所称道的‘义社十兄弟’,却一一不得善终。李公,杨公,党叔,相继离奇亡故。就连温雅恭让的皇兄德昭,都不得其死。”
“他是自杀,天下皆知,有什么好说的!”
太宗不以为意。
“皇兄德芳,不过弱冠年纪,何病之有?继而又离奇夭绝。”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庸人自扰!”
“皇叔,素来耿介,难道一母同胞,都真的不了解吗?却仍旧惨遭奸人陷害,郁郁而终。”
说到这,太宗一挥袖子,“你已经是一介草民,还什么皇兄皇叔?他也不是朕的皇亲,朕早就说过,叛臣赵廷美,乃是朕乳母的私生子,受恩已隆,抚养罢了,竟勾结乱臣贼子,意欲谋反,其心可诛!你,切勿捏造谎言!”
太宗说得轻松,声量又小,却身子登时一颤,被那大笑狂笑的赵元佐,吓得眉眼僵住一般。
“哈哈哈哈……谎言,谎言!亲兄弟都不认了!四叔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千古奇冤莫过于此……”
“逆子,还不悔过!你想跟他们一样谋反吗?”
“对!我是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样,都是赵家子孙,跟他们一样,都是血脉相连,跟他们一样,都是清白之身,跟他们一样,都是被奸人所害,上天好生,必会怜悯我等忠良,哈哈哈哈……草民请赐一死!”
这时,那赵元佐并没有再磕头,而是坚定着信念,欲从先皇叔先皇兄等而去。
“你想死?你死了,允升、允言他们怎么办?朕的皇孙,岂不成了孤儿?”
“哈哈哈哈……”
赵元佐的再次苦笑,听得皇帝闭了眼睛。
“偌大的京城内,孤儿还少吗?偌大的皇宫内,孤儿还少吗?草民但请一死。”
“呵!朕一生,扫荡寰宇,未有不服,不知敌人为谁,今日,却……却见辱于亲生儿子,天何悲朕之心也,天何苦朕之意也……”
“老少竞浮沈,
须知岁月深。
开花如似梦,
世有几般心?
开花如似梦,
世有几般心?”
一句一叩首,一句一伤悲,听得那太宗皇帝抿住嘴,一言不发,赵元佐故意吟出太宗这首缘识诗,听得自己好似梦中一般,雪光之中,他好似看到了诸位亡人,站在了太宗身旁……
“你想死,朕,却不能杀你,你走吧,朕,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临走之前,我还要提醒一句话,看好你的那些潜邸旧臣,尤其是边关重将,小心误了国家……”
“不用你操心!”
说着那太宗站起身子,背对着赵元佐,一直在缓缓地挥着手,口内哆嗦着听不清的话语……
赵元佐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后,站立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地就此离去。
等到再也听不见雪地里那个“不孝子”的脚步声了,太宗皇帝才回过身来,刚要坐下,却心口一阵绞痛,忽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王公公们,飞奔而入,齐声喊着“陛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