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是最冷的时候,赵宸贺的位置很尴尬,他属于京官外派,可是没带着物资——之前外派来的人都会带。
所以西北很快给他定了位——被京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朝臣们踢出来的,或者被天昌帝发配来的。
但是他带着两队兵,再加上廷尉本人经过多年的横行霸道,狼藉名声在外,倒一时间也没人敢招惹。
双方在试探中维持住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
上次外派来的京官是余守则,来了三年,已经彻底被边缘化,胜在心思活络,今年尚且还活着。
用他来糊弄同样是京都来的人最合适,赵宸贺看着他,心道竟然只派个副将来打发我。
还是余守则。
余守则看着他脸色比刚刚更冷,忍不住猜测是什么招致了这种变化。
没等他摸出头绪来,赵宸贺已经收回了视线,改为望着远处交错排列的帐篷:“将军们都在这里了吗?”
余守则客客气气地说:“中心营从校尉开始,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没来的在干什么?”赵宸贺问。
如果不是他人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任哪一位将士听到这问题都会以为他在找茬。
然而赵宸贺姿态平常,语气听不出高兴还是不爽,仿佛这问题稀松平常。
于是余守则也格外轻松地答:“被派出去了,或者有脱不开身的事情来不了。”
赵宸贺点头,没有继续问。
余守则在这一刻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高兴。他沉默稍许,挤出温暖的笑脸,邀请他:“廷……”
他维持着僵硬的笑,纠结地小声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都可以。”
“好的,廷尉。”余守则说:“您路途劳累,热水和帐篷早已备下,不如今日先休息。”
赵宸贺跟着他顺小路往里走,来来往往的士兵从他们身边穿行而过,每个人的身上都兜着白薯般没温度的斜阳。
西北太偏远了,地势决定着这处的春秋很短,冬天却出奇的长。毗邻的对手达塔尔最喜欢以战养战,最难熬的永远是冬天。
余守则把他送到帐篷跟前,指着不远处说:“那是我的帐,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就找人去喊我。”
赵宸贺抿紧唇角,矮身进了帐。
余守则放下帘,站在门外不放心的交代:“有事您就喊我啊,我夜里睡觉轻,一喊就醒。”
赵宸贺隔着门帘“嗯”一声,没再说别的。
他穿着整齐的衣裳,躺上凉硬的床,枕着手发呆。
云成是个混蛋。
他心想。
他嘴上说着甜言蜜语,身体诚实的叫人欲罢不能,但是他计划中没有自己。
他将自己踢出来,在京都孤军奋战。
赵宸贺有点生气,又有点气不起来。
因为抵达西北的第一天,他已经开始思念云成。
他有点后悔,不该赌这口气。
西北中心营忙碌的一天从角号声开始。
草草吃过饭,赵宸贺出帐站在门边看着远处井然有序的士兵们列队操练。
初升的太阳发出柔和的光,落到人身上也感觉不到热。
余守则从远处大步跑过来,拿着条帕子擦脸上脖子上的水珠。
“廷尉,”他神清气爽地打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