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儿,别怕,爹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看娘。”他放开儿子,给他一个安定人心的笑容。
“爹爹?你是我爹?”
“不像吗?”
“不像!娘说我爹爹是很伟大的人,你才不是我爹。”
“你觉得这个叔叔不伟大吗?”嫣儿噗哧一声笑出来。
“伟大的人都要板着一张臭脸,看到小孩子就说——快走开、快走开,别弄脏了我的衣服。”在他心里,爹爹就是这样“伟大”的,所以才会不喜欢跟他和娘住在一起。
“少爷,他说的人是村里郑员外,在这儿有钱人就叫做伟大了。”
“棠儿,那不叫伟大,那叫眼睛长在头顶上。”勖棠把儿子放下。“爹要进去看娘了,你乖乖在外面和表妹玩耍。”说完,他放下棠儿,走入房里,寻他朝思暮想的紫儿。
待大人全走进房后,忆棠搔搔头,问自己:“他真是我爹爹吗?他带来的大夫真能医好娘的病吗?”他虽然没有答案,但是不知怎地,他就是相信刚才自称为爹爹的男人。
“他是你爹爹没错,勖叔叔从不骗人!那个会治病的大夫是我爹爹,人人都喊他莫神医,他一定会治好你娘的病。”糖儿甜甜地对他笑道。
“真的吗?那你也真的是我的表妹了?”他拉拉她的两条长辫子,好玩得很。
“当然是啊!我叫糖儿。你呢?”
“咦?我也叫棠儿。”好奇怪哦!两个人的名字都一样。
“那以后娘一喊糖儿,我们就一起答有!”糖儿建议。
“这样不好,会弄混了!以后我叫你妹妹,你喊我哥哥。”
“不要!有好多、好多人都叫做哥哥妹妹,我才不要和别人一样。不如我们学我爹娘的喊法。我爹叫娘小娘子,我娘喊爹夫君。以后你就叫我小娘子,我喊你夫君,你说好吗?”这样子,她也可以学娘,整天挂在“夫君”的身上。
“这样好吗?”棠儿又搔搔头,不过他真的蛮喜欢这个粉粉嫩嫩的小表妹。
“好!当然好!”她娇蛮地说。然后学起爹娘亲密的模样,用手勾着“夫君”的臂,走入院子里玩耍。
勖棠进入这间陋室,好一个家徒四壁。他直直走到床前,扶起闭着眼睛、娇喘连连的紫儿。
她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白皙的肌肤、两弯似蹙非蹙的弱柳眉、纤小的鼻头、小巧的红唇,身体面貌虽弱不胜衣,但自有一股怜人娇态。
紫儿微微睁开眼,凝眼对上他,不敢相信,痴愣了半晌,终究是不敢张口,深怕一有了动作,眼前的幻影会就此烟消云散。
“你说要等我回来,你说话不算数!”勖棠一出言就是控诉。
他的体温、他的胸怀、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颤抖着双手,她抚上他的脸,在他的颊边触上两行湿润……
是真的!不是梦、不是幻……不是她的想象在欺骗她。
“你忘了我吗?怎么用这么陌生的眼光看我?你无情无心啊!不知道我想了你六年、念了你六年……我怀疑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二千多个日子?我怀疑你从没想过我!”他的指控近乎无赖。
不是!不是啊!她爱他、想他,六年来从未有过间断,在她心里他时时刻刻存在。
泪漫过眼眶、滑过苍白的颊边……足够了,再见上这一面,此生足矣。
吮干她的泪,怜惜她多情脆弱的心,他努力整顿自己纷扰的情绪。
“我看到棠儿了,你把他教养得很好,谢谢你!”
她点点头,细弱的两只手臂环上他的腰,贴着他的胸怀,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怦、怦、怦……好熟悉的心跳,好熟悉的温暖……老天爷,请不要让她再次睁眼,却发现一切又是南柯一梦……
“你不是做梦,这全是真实的,真实的你、真实的我、真实的相聚。”他看出她的疑虑。
是真实的?全是真实的?对啊!她怎那么笨,她还摸到他的泪水呀!
抬起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望住,再不肯调离视线。
“紫儿,你听我说,六年前我回到家中……搬到京城后,我用遍管道寻你,却始终没有你的下落……”他像忘了口渴的青蛙,聒噪地说个没完没了,他拼命说,想把这些日子的空白在一天之内全数补足——
他告诉她,六年前他就决心娶她为正室,他告诉她,他找人织出了最美丽的嫁衣,准备一寻到她,就和她成亲;他告诉她,这些年他不断厘清自己的心,问自己什么是真爱,现在他终于懂了,爱是至死不渝的感觉,不会被时空、距离所阻隔。她活着,他爱她;她死了,他也要爱她,不管她在哪里,他都要寻到她,他生命的圆才能完整。
最后,他捧住她的小脸告诉她:“紫儿,我欠你一句话……”他把嘴巴凑近她耳畔,轻轻地说,“我爱你,这一生一世只爱过你一个。”
他爱她?他说了只爱她一个?空荡荡的心教他的爱给填补得充实饱满,此生再无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