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石室的火光晃着谢炳的眼睛,他没想到闯进石室的会是顾凝和顾凝的薛道友,他还以为会是那张世秋。
目光从顾凝震惊的脸上划过,又落到了薛云卉笑意盈盈的脸上,这张脸上的笑让他意外、琢磨不透。
她问他飞升,她竟知道不少?
谢炳微有些不安。
他做了这许久的计划、准备,近来频频出现难以控制的状况,这让他不得不尽早完成飞升一举,原本弄死了张正印、防着那转世的张世秋,却没想到又跑出来一个薛云卉。
他绝不允许有人破坏!
十年前的腊月,武当山上,全真弟子谢炳上山从雪地里找一些这个时节才有的药,寻了许久没什么收获,却发现雪地里有几处他从未见过的爪印,比普通的鸟雀要大得多,却又不是鹰雕之类。
谢炳从小在山上长大,武当山上有什么鸟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几处陌生的爪印,立时引起了他的兴致。
他在山上好一番搜寻,快到了该回去的时候,除了又发现了几处这种爪印之外,并没有什么收获。他并未就此罢手,趁着腊月天雪不化,一连几日上山搜寻那爪印,只是几天下来,爪印却越发少了,好似那鸟发现了他,故意避着他的搜寻一般。
可他也渐渐从那些爪印中,发现那鸟似是受了伤,不得已留下了印迹在雪地上,可这鸟到底是何种鸟,又到底在哪,完全没有眉目。
他不由有些着急了,心里对这种鸟的好奇一层一层向上攀升,他一边寻鸟,一边在藏书阁翻阅历代武当弟子留下的手札,试图想寻出这种鸟来,可寻来寻去,一点痕迹都没有,这鸟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
然而从天而降的鸟却带着天意,这一日他再去搜寻之时,突然在树丛里雪地上发现了一根紫色的羽毛。
这等鲜亮的颜色让他浑身震颤,这也许就是那爪印未知的鸟的羽毛!
他小心在附近搜寻,果然又发现了那爪印,这一次的爪印不是零零散散,是难得的一行,谢炳浑身血液往上涌,他顾不得雪的深浅,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爪印往前跑去,突然在半折的树丛里,看到了一只雪中卧着的从未见过的紫羽大鸟。
谢炳把紫羽大鸟放到竹筐里,一路背回了观里去。
最亲近的师父和师兄都不在观里,谢炳性子孤僻,并未有太过交好的师兄弟,唯有另一师伯座下的一位师兄闫旷,同他处得亲密,谢炳找来了闫旷,“师兄,救一救这鸟,它似是被极利的兽夹夹到了,也不晓得是如何逃出来了,只是眼下昏迷不醒!”
闫旷知道他好鸟成痴,遇见从未听说未见过的鸟,自然视如珍宝,闫旷去了,见了紫羽大鸟便啧啧称奇,却道:“这样鲜亮的羽毛,就同那些有毒的花草一样,怪瘆人的,我看算了吧,任它自生自灭。”
“那怎么行?!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且逃了出来,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怎能不救?”谢炳说着气了起来,“你走吧,我自己救!”
闫旷哪里能真的走,当下无奈卷了袖子,“都听你的,行了吧!”
谢炳转眼就高兴了,两人忙碌起来,研药上药好一番收拾,兢兢业业伺候了两日,这鸟还不见醒。谢炳坐在鸟旁边犯愁,闫旷被叫去藏书阁搬书,回来的时候,脸色出奇的不好。
他一进门看见谢炳只围着那鸟左看右看,连忙叫住了他,“醒没醒?!”
谢炳说没有,见他只拉着自己往一旁去,疑惑道:“怎么了,被师伯训斥了?”
“不是不是,”闫旷连连摆手,眼睛又扫了一眼那不见动静的鸟,这才一脸惊慌地同谢炳道:“我今日搬书,歇气的时候顺手翻了一下《山海经》,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谢炳奇怪,“什么啊?”
闫旷跺了脚,“是鸩,鸩鸟!”
鸩鸟,早已灭迹的鸩鸟。
谢炳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眼中说不出的兴奋“难怪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却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原来是书本典籍里记载的!消失了这么许久,竟还能被我发现,真是天意”
他说得正痴,闫旷却忽然打了他的臂膀一下,“你疯了!鸩鸟可是毒鸟,羽毛往水里一划,就能要你的命!”
“可师兄和我救治了它这些天,不也好好的吗?!”
闫旷一愣,转眼又是跺脚,“那是因为我二人没用它的羽毛往茶水里泡!”
“师兄为何要把它羽毛泡进茶水里喝呢?不碰水就不会有事的!”谢炳辩解。
但见他执迷不悟,闫旷也知根本说不过他,又气又急,“不行,鸩鸟早已消失几百年,这只鸟能存活下来,还不晓得多毒,不能留!把他埋进雪地里算了,免得它害了人!”
闫旷这么说,谢炳脸色一沉,“师兄,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咱们好不容易救了他一场,眼看他就快好了,怎么能杀了他?!你我可是全真弟子,怎么能下此杀手?!”
这一次闫旷没被谢炳说得无言以对,脸色严肃又坚决,“师弟说得不对,这是害人的毒鸟,你我不埋了它,等它好了定然害人!一只毒鸟的命和众多人的命,师弟你当知道如何选?!”
闫旷说得认真极了,谢炳知道他下定了决心,自己说得再多都没有用,不由悲从中来。
只不过是一直羽毛带了毒的鸟罢了,果真就会害人吗?
他回头看看那鸟,鸟安安静静地躺着,他心下不忍又上一层,念头一转,同闫旷道:“可是师兄,害了这一只鸟,怎么知道还有没有旁的鸩鸟,倒不如留这鸟细细研究,若能破了鸩毒岂不是更好,到时候再将这鸟埋了,少一个祸患。”
谢炳说着仔细看着闫旷的脸色,见他脸色有些缓,心知这般说辞闫旷要信了,只要他不立时要害了这鸟,等两三天这鸟好了,自己偷偷将这鸟放了,也就能救了这鸟一命了!
当下谢炳又将自己的说辞越发圆起来,只把闫旷说得终于点了头,只是两人都没瞧见,那昏迷不醒紫羽大鸟,眼睛却微微张开一条细缝,盯着二人好生看了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