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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樱唇构成了一张俏丽的脸庞,虽然没有摄人心魂的娇艳,却有一种独特的活力让每个看到她的人觉得如沐春风,乌黑得发亮的头发挽了个道髻用一只橙色的发簪别在头顶,尚未成形的身躯裹在宽大的道袍里配上不施粉黛的素面却别有一番动人的风姿。看见陶勋转过头来愠怒地望向自己,她调皮地向他扮了个鬼脸然后用食指在脸上刮了刮。陶勋看得心里一跳,脸立即被臊得像关公,气恼地回过头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包子一声不吭。

老汉见场面尴尬,连忙找了个台阶:“公子,我看这样吧,这顿您先赊着,等回家后让人送过来好不好?”

陶勋被小道姑羞臊了一下后,原来尽全力想要保留的面子已经荡然无存了,所以点了点头后抓起包子就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就风卷残云般将面前的一笼包子吃得干干净净,老汉见状一边又给他端过来一笼包子,一边忙不迭递茶,生怕他噎着。陶勋又吃了三个包子,觉得饱了满意地拍了拍手后,抬头看到老汉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满是慈祥。陶勋知道经历了刚才的尴尬再加上吃相不雅自己的面子是彻底地没了有,于是打算索性把长袍脱下来当给老汉,他自觉已经颜面尽失,无论如何再也不愿做出赊欠的事情来。还没等他开口,外面又有几个客人进来了,他赶快让老汉去招呼客人,同时也免了自己难于启齿的尴尬。

当把目光从老汉的背影上收回来之后,他忽然之间生出再看看窗口那个俏丽的小道姑一眼的念头来。他悄悄地假装伸个懒腰侧头向窗口望过去,正看到那个小道姑明亮的大眼睛漾着盈盈的、略带嘲弄的笑意紧盯着自己,在窗口背景的映衬之下她像盛开的牡丹一般鲜艳夺目,但澄亮眼眸深处却又自然流露出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陶勋被她看得心里发慌,无疑自己的念头已经被那个小道姑察觉了,赶快直起身子端起茶碗煞有介事地吹了吹水面轻啜一口,然后闭上眼假装在细细品茗。一阵微风拂过耳际后,陶勋觉得身旁有点异样,睁开一眼看那个小道姑已经坐在了他的桌旁而且正把脑袋靠近他的脸近距离地盯着他,一双杏眼上方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似乎就要碰到自己的眼睛。陶勋被吓了一大跳,身体急下意识地急向后仰,手里的茶碗几乎就要掉落,幸亏反应还算快在它掉下去之前又捉住了碗沿,只是茶水却泼了出来溅在衣襟上,样子十分狼狈。那小道姑又扑哧笑了一声然后坐在板凳上,耳边回荡的笑声和她的美貌一样动人。陶勋眼睛直瞪瞪地盯着眼前的人,浑然忘了要说什么。

小道姑被他盯得有点恼怒,用手在他眼前一晃,说道:“喂!现在是白天,你不用梦游啦。”

陶勋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借着将茶碗放回桌上忙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里慌乱不已,却又不敢先开口,只是胡乱地猜测着这个小道姑将要跟他说什么。

她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贫道俗家名叫褚小蝶,道号嘛……师父还没给我取,等以后取了有缘再遇时再告诉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陶勋听到她的问话后,心里的慌乱在一瞬间达到了极点,心跳得几乎要破口而出,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用干涩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小生……在下姓陶名勋,字还没有取,是景云府人氏,今年虚岁十四……”说到一半时又倏然停住,他发觉自己的回答太过幼稚可笑了。

幸好褚小蝶似乎没有觉察到,而是饶有兴趣地继续用戏谑的口吻说:“陶施主呀,让我猜猜……嗯……你是一个人偷着跑出家的,对不对?呵呵呵!”

陶勋被她说中了心事,心里发虚,嘴里却强辩:“我没有,我是在和我爹爹玩捉迷藏。”

“哈哈!羞!羞!羞!这么个大人了还说谎,你捉迷藏捉到城外三、四十里外了吗?”

“我……”陶勋意识到自己找了一个十分愚蠢的借口,被问得得瞠目结舌。

“算了算了,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可以了。”然后她装作为难地样子故意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可管不了天,管不了地,管不了这房子里面的这么多人呀。”这话分明是学陶勋刚刚的语句,令他再度窘得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

看到陶勋的窘状褚小蝶没有丝毫要放过他的意思,接着道:“你身上肯定没带钱吧,我这里有张十两的宝钞,送给你啦。”

“谢谢小师父盛意,我这就要回家去,不必麻烦你了。”陶勋听了她的话后心里还是有点感激。

“呵呵,不敢接是怕被你爹知道你拿人家的钱后要重重责罚你吧,那就这样吧,算我借给你的,等哪天我再次游方到这里时上你家找你还给我,好不好?”她脸上是故作认真的神色,眼睛里却是遏止不了的笑意。

陶勋知道她仍然在戏弄自己,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又急忙垂下头盯着她的手看,她的双手十指纤纤透出一股玉一般温润的光彩,显得十分美妙。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只会引来褚小蝶的更多戏弄,于是干脆学徐庶进曹营,心里不知道为何对眼前的小道姑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怒气来,反而有一种渴望再听到她动听的声音、看到她充满活力的面容的冲动。

褚小蝶又戏弄了他几句,见他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响,知道他已经有了防备,于是语气一转:“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过来跟你说话吗?”

这个倒真是陶勋想要知道,于是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开口正要说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倾着耳朵似乎在听什么声音,片刻后起身拿过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张黄纸丢在陶勋面前:“我师父在叫我,我得走了。你还是赶快回家吧,不要往南去了。这是一道符,你只需念‘普利无边,诸神卫护,疾疾如令’把这符往地上使劲一扔然后闭上眼低头往北跑一百步就可以到家了,路上不论遇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睁开眼。记住了没有?”

陶勋此时心里莫名地兴奋起来,他本就不笨而且读过不少神仙的传记,自然知道这道符的意义,更让他兴奋的是能够画这道灵符的人必定也是得道的高人,而眼前的这个小道姑显然跟得道高人有关系。没等他开口说话,褚小蝶又重复了一遍口诀和用法并问他记住了没有,陶勋点了点关,正要开口时,褚小蝶已经提起包袱出门往孤云山而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看她走得不急,速度不快,然后等陶勋冲出门口时她的身影已经远远地消失在皲谷入口。陶勋懊恼不已,就这么生生地错过了一位高人,真的让他很不甘心。返回座位时那张黄色灵符还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还裹着张十两的宝钞。他随手将宝钞放在一旁,仔细地看手中的灵符,跟他以前在城里三清观看到的灵符几乎一模一样,也是用普通的黄纸,上面用红色的篆文以一种特殊的笔顺线条写着那句咒语并缀有二十八宿符号,他反复细细观察了一番后发现有个不同的地方,就是在的是顶端的“敕”字上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绿豆大小的一个凹痕,不细心看的话绝对看不出来,当他的手指按在这个凹痕上的时候似乎有一股斥力轻轻地抵触着指尖。他又反复观看了几遍,再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便郑重地将这道符折起,小心地放到怀里。随后他又拾起那张宝钞来,他记得这张宝钞是褚小蝶戏弄他时从怀里取出来的,也许这上面还会带着她的体香吧。他忍不住将宝钞送到鼻前深深地嗅起来,果然上面有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非兰非麝,不似花香,与脂粉更是绝不相同。

他就这么沉浸其中一动不动,不知何时旁边老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公子,天色不早了,您怕是赶不回去了,要不这样,您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如何?”

第八章 遇险

陶勋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没入了孤云山的背影里,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会完全变黑,他想到出来了这么久,家里肯定已经四处在寻找了,自己跑出来时一路有不少人看见,只怕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陶勋现在还不想回去,因为经过刚才的事,他从褚小蝶的身上已经确认这世上肯定是有神仙的,她离去时的特别之处以及所赠的神奇的灵符都证明了这一点,这一切令他重新坚定了寻仙访道的决心,从褚小蝶的话中得知她还有一位师父,可知她的师父一定是位道行高深的高人,褚小蝶进了孤云山,也许她们师徒就住在山里。

想了想后,陶勋对老汉说:“谢谢您的盛意。我还是回家算了,出来久了家里肯定也在等我回去,我往回走的路上应该能够碰到他们来接我。我在身上找到了十两宝钞,就将刚才的茶资付了吧。”

“这怎么行,我可是真心诚意要请您的,你要是不接受,不是要令我伤心么?”老汉回答得十分坚决。

“你要是不收的话,那我以后再也不来了。”陶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老汉一听他以后还可能会来,心里非常高兴,便松了口:“那可一言为定,您和老爷以后一定要常来光顾我这里呀。这点点心也值不了几个钱,你一定要付的话,我再给你打个折吧,只收你三文钱。”

陶勋也不知道行市,听说还要打折就不同意,但老汉比他更坚决,最后只得依了老汉。但紧接着的问题又来了,老汉倾其所有也找不开这十两宝钞,陶勋倒是知道现在宝钞与白银的比价是五比一,市价实际上是十比一,索性又买了三十个包子和五个鸡蛋,还买了个水囊装了满满一袋子茶水,将宝钞质押在老汉处。

告别老汉后,陶勋向北走了段路然后悄悄地绕往孤云山而去,他一心只想再找到褚小蝶和她师父拜师学道,又仗着有她相送的救命符,所以浑然不惧任何危险。等陶勋快到谷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上没有月亮,又起了云层,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夜色中他陷入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困境,很快迷失了方向,只知道自己在跌跌撞撞中正在向高处行走,旁边不时的有树枝的响动声音,显然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旁经过。黑暗几乎无穷无尽,陶勋心里的懊悔也如同黑暗一般无穷无尽地阵阵袭来,有很多次他将手伸进怀里抓住了褚小蝶给他的那张符,只需要转过身照着她教的方法施展,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家。但是每每在最后关头他又放弃行动,他的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神仙正在冥冥中关注着自己,这无尽的黑暗正是神仙给自己的考验,如果连这个小小的考验都通不过,又怎么能够见到神仙并被神仙收录为徒呢?他对于父亲强逼自己接受婚约的事情心有芥蒂,既然离家出走总得闯出点名堂来,否则回家岂不要面对父亲和家人嘲笑的眼光?所以他赌气地宁肯继续在黑暗里摸索。

在摔了无个跤、撞了无数棵树之后,陶勋感觉身体里的某个地方突然跳了跳,不知何处涌出一股既温暖又清凉的气息瞬间便充盈了全身,说不出的舒适,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气息的散去如同它来临一样快、一样神秘。陶勋的眼前一亮,黑暗不知不觉之间淡了很多,目力所及可达百丈开外,除了看不出颜色之外几乎跟白天没有多大区别。陶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摸摸胸口时触到了怀中的那道符,也许是这道符发生了作用吧,虽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要在摔了无数次之后才起作用,但是又模糊间觉得刚才那股气息好象就是从胸腹之间产生的。眼睛适应了黑夜后,他环顾四周才知道已经走进了深山里,由于有密林的遮挡,他无法判断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皲谷在哪里,好在他能够顺着山的坡度知道南北方向。但是此刻他也沮丧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在漫无目的地瞎逛,想要找到褚小蝶和她师父的可能性极其微小。他继续徒劳地走了一个多时辰,其间看到不少的兔、狐、獾、獐、麂等小动物以及猫头鹰、夜枭等禽鸟从身边跑过或飞过,经过的时候都注视着他这个不属于此的、陌生的闯入者,它们的眼睛都闪烁着绿色的光芒,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快到子时的时候,山里的云层越来越厚,不一会儿就起风了,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山岚穿过石间和树林的时候发出或低沉、或尖啸的声音,仿佛鬼哭狼嚎一般,陶勋越来越惊心,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当雨滴忽然间落在他脸上时甚至吓得他跳了起来。雨越来越大了,他慌乱地跑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在一个急坡下,洞口被上沿的灌木和草丛垂下来的枝叶挡住了一半,走进洞口的时候一股夹杂着潮腐和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中人欲呕。陶勋勉强忍住了要呕吐的感觉,将身子缩进洞口避雨。走了这么久,他的肚子已经饿了起来,于是打开包裹取出包子吃了几个,又取出水囊喝了几口水,精神和气力已经恢复了很多。

雨越下越大,陶勋一时不能离开,好在已经适应了洞里飘出来的异味,洞口延伸进去十余步就拐了个弯,扔块石头过去听到的回音表明山洞似乎很深,他没有勇气再往里面走了,就呆在洞口呆呆地看着外面。可能是吃了东西的缘故,他开始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瞌睡悄悄地袭上了头,外面单调的雨声和雨景更象催眠曲一般,不久后便不知不觉间睡着了。陶勋睡得很辛苦,被雨淋湿的衣服风一吹便迅速地将身体的热量带走令身体冷得瑟瑟发抖,而紧张和劳累的双重因素又令他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风吹草动的声音似乎在梦中也能听得见,想要醒来时眼皮却沉重得不受任何控制。就这么半睡半醒之间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里猛然间迸出了前番涌起的、既暖且凉的、极舒适的气息,电光火石之后又消散得无影无踪,人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陶勋睁开眼,看到洞外正前方数十丈外有两团拳头大的金光跳跃着无声无息地迅速靠近。到了二十丈开外时,陶勋已经看清楚了来物,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脑并凝固下来,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对面来物“嗷”的一声吼叫,震得树叶瑟瑟发抖,一阵狂风卷了进了,一只高六尺半、长一丈二尺的白老虎一跃十余丈,转眼前就到了陶勋的面前,把他吓得往后就倒,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恍如死了一般。陶勋以前除了在别人家里的中堂画上见过老虎外,在家里刻书坊的印刷间里也见过十数种老虎的雕版,活老虎这是第一回看见,只是这种见面方式他宁可不见为妙。世上老虎虽然不少,眼前这样长一丈二尺、高六尺半的巨大老虎可就不多了,而且白虎更是少见。刚才白虎一跃过来,铜斗似的脑袋离陶勋只有一寸之距,血盆似的嘴巴里喷出来的热哄哄的腥臭之气撞到陶勋脸上时倒将他从最初惊讶时的麻木里唤醒了,他知道自己因为惊吓已经全身酥软没有半分力气,跑是肯定跑不掉的,而且老虎见到他能动肯定会扑上来咬的,不如索性装死倒在地上,至于老虎是不是吃死物……他心里只能祷告上苍,就算老虎吃死物,千万保佑面前的这只白虎不在此列。

也许是陶勋命大,老虎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竟然也没有要咬他的意思,将鼻子在他身上反复嗅了几遍,然后居然趴在他身旁瞪着斗大的眼睛盯着他看。陶勋紧闭着眼、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他知道老虎在旁边,心里的念头不停地转动,先是将诸天神仙、西方佛祖的名字一个个全部地、快速地、无比崇敬地提起,然后向他们许下无数种美妙的诺言,例如重修庙观、再塑金身等等,接着又用无限卑微的语气祝告他们满足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就是将面前这头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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