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关县城,天蒙蒙亮,燃烧了一夜的大火终于慢慢熄灭了,滚滚黑烟与城外皑皑白雪透着一股子极不相称的感觉。
刘体仁沿着城外一具倒卧在雪地中的南陈军士卒尸体向更远处看去,尸体绵延出了数百步。
十几名魏军骑兵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死去南陈军士卒的尸体上剥下衣甲。
黄元嘉正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用一根烧黑的木炭在一本册子上写写画画。
“折损多少人?”
黄元嘉头也不抬地说道:“六十七人,有一半都没找到尸首,算不得战死。还有十一人受伤,只有一个伤重的,怕是挺不过今天了。”
刘体仁说道:“眼下不能把尸首带回并州,就在此处埋了吧,全都算作战死。”
黄元嘉抬头看看刘体仁,半晌才点点头,他合上册子站起身又指了指壶关县城说道:“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刘体仁说道:“尽快将战死士卒安葬,扒下他们的衣甲,我们去灵丘与左虞候军汇合!”
见刘体仁只字未提城中百姓如何,黄元嘉叹了口气便起身吩咐周边士卒尽快打扫战场,安葬同袍。
刘体仁听到了黄元嘉的叹息声,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说道:“陵川粮仓距离此地二百里,那里有粮。”
黄元嘉一怔,刘体仁接着说道:“我们是无论如何都带不走这些人的,陵川粮仓虽然相较灵丘远一些,但是总好过在此地易子而食。”
午后,高高挂起的太阳终于散发出了一点点温度,刘体仁呼出一口白气,看着自发汇聚在一起出城向陵川方向进发的百姓,对一旁已经整装待发的黄元嘉说道:“我们走吧!”
。。。。。。。
三日后,灵丘粮仓西南侧一处被大雪覆盖的山林中,长途跋涉后的刘体仁与黄元嘉终于见到了亲自带队的射声军行军长史陆昭明。
藏身在雪原之中的左虞侯军此刻并没有按照寻常的扎营方法立起营寨,而是利用草木与白雪作为遮掩,只是搭建了简易的帐篷。
在此地已经待了四五日的陆昭明在见到刘体仁后问道:“引去陵川了?”
刘体仁点点头,这时的黄元嘉才反应过来,那些百姓去往陵川依旧是刘体仁计策中的一环。
“再等六七日,等陵川的粮仓被流民攻击,我们再攻击灵丘粮仓。”
陆昭明却皱着眉头说道:“最多等三日,天寒地冻,士卒又许多已经冻坏了双脚无法作战,再拖下去,不等展开攻击,就得折损一小半人了。”
刘体仁想了想说道:“那就请陆长史立刻派出斥候伪装成南陈军通知灵丘壶关已反,正在向此地进发。”
陆昭明疑惑地看着刘体仁说道:“为何不是陵川?灵丘粮仓守军不过千余人,且并非精锐,若是他们得知有流民来此必然会严加防范,我们在此处蛰伏这几日岂不是白费了?”
刘体仁说道:“流民之所以是流民,是因为他们会裹挟沿途所过郡县的所有百姓,这个雪球会越滚越大。
渝州南陈军不过万余人,若是分兵则不稳妥,丢了用来赈济百姓的粮草则失了镇压流民后重新平地地方的根基,南陈军绝不会任由这些粮草就这么放在远离南陈军主力的位置。”
“南陈军主力可以向此处移动,既可以击溃流民,又能保住粮仓。”
刘体仁摇摇头说道:“他们得知消息必然是先派出斥候沿途探查,发现流民是去往陵川,那么南陈军必然会派遣一部增援陵川,而灵丘粮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会将存粮运往渝州城。”
陆昭明思索再三,一拍大腿说道:“那就如你所说,看看南陈军是不是按照你说的那样。”
十二月八日,灵丘粮仓的守军突然迎来了十几名衣甲破烂的友军士卒,看着他们慌张地模样,守卫粮仓的南陈军幢主再简单询问后被吓了一跳。
“你们是说,壶关数万百姓都反了?”
“对!他们全都反了,我们押运粮草的一个幢整整一千人被他们全都堵在城里了,我们拼死向外冲才杀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