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阿阵长大后基本随时随刻都是面无表情,但此时,他肉眼可见地生气了。
危!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被咬。
——不过没关系,白榆有千百种安抚超凶竹马的特殊技巧。
“阿阵!你是不是又嫌麻烦,把毛衣丢洗衣机直接洗了?”
白榆前一秒还萎靡可怜,结果眼尖地找到了突破口,立马膨胀。
他的手指比人来得快,先下手为强往男人身上一戳,眉毛同时极有灵性地皱成八字:“看到了没?秃了!都提醒多少次啦,机洗会脱毛,忙得没时间洗衣服你拿去干洗店嘛,实在不行带回来给我也行啊。”
愠怒读条中的黑泽阵:“……”
他进门就把在外焊死的风衣脱了,挂在玄关前的衣架上,原本打底的毛衣顺理成章敞露出来,这会儿被白榆盯了个正着。
读条被打断,实属无奈,但他也确实拿白榆没办法。
“……这件是我自己买的。”意思是你送的礼物有好好送去手洗。
“怪不得,我就说质量怎么这么不好。”白榆从善如流,“掉毛掉秃了好几块儿,啧啧啧,洗几次就缩水了吧,穿上觉得紧么?”
说实话,没感觉,况且黑泽阵实际并不关心毛衣的舒适度问题,他真正想提的事情已经被boss岔开了。
以黑泽阵强硬甚至称得上冷酷的性格,有任何端倪引起了他的怀疑,他都会不择手段追究到底——然而,boss例外。
首先当然是因为boss是boss,其次,他们远超上下级的私人关系也要考虑在内。
社恐平时很少说话,只在彻底混熟的朋友面前能放开,因此一旦开了口,便会像开闸的洪水滔滔不绝。
黑泽阵十二岁时便总结出了多个守则,比如他不会对boss直呼姓名,比如boss一旦唠叨起来就说明他憋坏了,他负责听别打断。
再比如,这栋只有两层楼高,装潢普通,带上院子也不过两百多平的日式住宅,是他无论何时、无论状态,都能卸下所有防备前来的安全屋,只要推开门,就会看到有人在屋里等他。
那个人十分特别,他似是不知晓自己身上全是非人的异常,并不止被永久凝固的时光眷顾这点。
“没缩水吗?那就是被肌肉撑的……?”
“唔,阿阵,嘶,阿阵啊——我没有嫉妒的意思哦,你能长得这么……健康真不错,我是在欣慰啦。”
戳着他毛衣也挡不住的结实身板嘀嘀咕咕,黑泽阵无声垂下的视角里,少年的长发天然带卷,如果起床后不及时打理,就会因为过于蓬松显得乱糟糟,眉眼即使不着色也能看出妍丽,晃眼间或许便会被模糊掉性别。
睡衣长袖总是松垮地遮住手臂,只在认真起来时会挽到肘间。记忆中的少年经常像这样伸出手,迟疑着环住银发小孩那时还很单薄的后背,有力锢住阴沉小孩的胳膊瘦得过分,戳到背心的手指纤长,皮肤表面一条条细小血管清晰可见。
他没有颜色,也没有体温,就像原本鲜艳的画布被泼上灰白的漆,瞳孔空得惊悚,俨然如鬼怪……那又如何?
柔软又干净,脆弱却固执,这就是黑泽阵眼里的boss。
——他是【假的】也无所谓。
不像boss的boss永远会等在这里,他永远不会改变,永远不会染上多余的颜色。
所以,这次推门后没有第一时间找到那道熟悉的影子,好不容易等来了人,对方却一反常态地多了点什么——在他不知晓的时间地点。
男人产生负面情绪是合理的。
只不过,在被定义为“最重要的栖身之所”的【家】中,他的心情并不重要。
有些东西是绝不允许被破坏的,即使是他自己。
最初的话题以一句“先不说了你吃早饭了没?”而告终。
白榆压根没听回答,进来后片刻没停,风风火火地直奔厨房,打开冰箱,满意地找到了阿阵自称不会帮带的食材,系上围裙便开始做早餐。
屋内的冷清被徐徐升腾的白汽冲散,白榆戳开油烟机的启动键,哗啦啦地卷走呛人的油烟,只留下热量拥簇在锅边。
掌勺的少年边做饭边唠叨的习惯还是没变,噪音盖不住清亮的嗓子,他从刚刚运气爆发打出了双黄蛋念到了食材怎么搭配更健康,过程之中,没人接话他自娱自乐很开心,有人能接一句他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