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们其实并没有长大。
小孩子再有自己的主张,再是努力甩手蹦蹦跳跳吸引注意,也改变不了大人的想法。虽然这个大人对小孩子稚嫩的观念已然算得上尊重,但也仅限于此。
无力感贯穿始末,他们离他太远了,长大成人的时间,亦晚来了太久太久。
子弹,还停留在弹匣中。
叔叔他……
【一定会开枪。】
因为他是卫宫切嗣。
卫宫切嗣在贯彻自己的信念的过程中,感情是无用之物,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他不确定笹谷椿能够遵守约定,在六天后带着诅咒一同灭亡。发生在未来的事情,本就没法用证据证明,从始至终,这场交易注定会被撕毁。
是,他已油尽灯枯,看似再也做不了什么。
但,正因为他是卫宫切嗣,这具即将腐烂的躯体内携带了尤其恐怖的力量,只要他的血液仍在流经全身,便如海底裂谷中沸腾的热泉,随时可以迸发出数百度的高温。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在他身边也没用,男人会在瞬间挣脱他们的桎梏,研二他们不是他的对手,受重伤的椿或许还能与他相抗,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氛围终是变了。
“妈的……这个麻烦的死脑筋大叔!”
自愿给笹谷椿当拐杖的松田阵平一咬后槽牙,想冲出去又不得不顿住,只能怒道:“我们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五个的来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我们从未来回到过去,第一天就见证了结果。如果那个谁都知道是什么的结局出现了任何差错,我们——也没法成功抵达这里!”
松田阵平越说越上火,越
火大越觉得荒谬。
不只是因为兜兜转转折腾半天,他们居然成了证明友人“未来”的确自杀了的工具人,还因为卫宫切嗣的态度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松田阵平没有失去过亲人,但的的确确失去过朋友,他认为自己的指责完全站得住脚,故此怒火冲天遥指男人的鼻子,手指头又唰地移到另外两人的脸上:“这两个哭不出来的笨蛋明明在你身边,你就不能多看他们一眼,好好跟他们说说话吗!”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难道不是你最该珍视的家人么!”
更冒犯的大实话也有,只不过说出来不合适。
世俗法律审判不了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有机会也轮不到他们,况且,没时间了。
不知道卫宫切嗣是否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对等的代价,是也看不出来,因为他全无后悔之意,坚定不移将一条路走到死,对这种人,采取任何感化怀柔手段都是白费力气。
但是……但是吧!
既然已经成这样了,不回头就不回头,无所谓,可连一丝态度也不肯软化,不愿意分出半点心神给真正爱着他的亲人,未免太冷漠了点!
“……”
“我们和叔叔……告过别了。”
“哈?说这话之前你能不能看看自己的……算了。”
就是先一步看清了那两人的表情,松田阵平才会说不下去。
不知何时,诸伏景光愣愣地收回了手。
失去了急促心跳带来的安全感,他浑身冰冷,僵住的手指忽然如梦初醒,想重新把溢散的呼吸抓紧,却不知怎么先勾到了男人湿漉漉的衣袖。
小景感到不安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去抓叔叔的手。那只带着枪茧的温暖大手驱散了回忆中的阴翳,将他从黝黑恐怖的衣柜里带出,缓步领进广阔而光明的天地。
小零抵着小景的耳朵支招,不害怕的时候也可以伸手,去京都看烟花的那回找的借口不就很机灵嘛,四周人太多,不手牵手怕走散,对啦,坐在叔叔肩头视野棒极了,全场没有坐得更高的小孩儿了,景你一定得试试,下次我们换换哦!
——好哇好哇,我也想!可是零,叔叔经常出远门,不肯带我们哎……
——不管啦不管!不带就更要抓住他不放了,这样,景,你左边我右边,我们一起上,叔叔不带我们去超市买零食就不撒手!
——不行啦,太调皮的话,叔叔会生气的!叔叔还要拎东西,我们非要抓着他的话……不太好?
——景每次都担心这担心那,怕什么,不信就试试嘛。喏!你看,叔叔才不会不管我们呢,抓到了吧!
记忆里,果真没有一次被拒绝。
男人一次次牵住他们不安分的小手,带他们走在去往超市或者其他场所的路上,如果恰好遇到下雨的日子,他面上不动声色,走着走着,就会冷不防将左右两边都提起,把两个哇哇叫的小鬼荡秋千似的拎过小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