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美丽的花朵开始绽放,都是些我从来没有看过的颜色,在没有光线的环境下,这些颜色根本就不存在,是那令我们致命的光线把这些颜色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花朵开出后在空中摇摆……我走向那个把我团团围住的有生命的墙,这样才可以看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那个时候,而且这一生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让我对这个生物感到恐惧,我相信即使它有知觉也不会有恶意的。
“这些大型花朵依开放的程度而有大小不同,它们让我想起蝴蝶由蛹中脱壳而出,弯曲的翼膀仍柔弱无力的样子,我也越来越明白真相了。
“虽然它们长出了花,但仍然是冻在那里,花一成形就凋谢了.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开,再由母干上一个一个地凋落了下来,一下子它们就像受因在地上的鱼一样满地都是。最后我终于弄清楚了它们究竟是何物了,这些薄如纸的东西不是花辨,而是鱼鳍,或类似的东西。它属于会游泳生物的幼虫期;这种生物的生命期可能大部分都着床于海床上,然后让它们的子孙不断地找寻新的生活领域,就像是地球海洋中的珊瑚那样。
“我跪下来以便仔细观察其中一个小生物。现在它美丽的颜色已渐渐变成淡褐色,有些花瓣鳍已经折断,因为被冻硬了,所以就变得很易碎裂;但是它还是可以缓慢地移动,当我靠近它时,它会想要躲开我,我奇怪它如何感觉到我在向它靠近?
“后来我注意到了雄蕊(这是我对它的称呼),在雄蕊的顶端有许多亮蓝色的斑点,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小小的星状蓝宝石(或者说这些雄蕊像是一块白色干贝上的许多蓝眼睛),它们能够察觉光线的存在,但是无法像眼睛一样看见真实的影像。当我望向它时,晶莹剔透的蓝色就开始变暗淡,似有生命的蓝宝石马上变成了普通石头……
“佛博士,或任何正在聆听我说话的人,我的时间已不多了,木星很快就会挡住我的一切信号,幸好我的报告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我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那条接着千瓦灯的电线快垂到地面了。我用力拉了几下,灯光就像烟火般地一闪即逝了。
“我想是不是已经太迟了。有几分钟的时间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我走向围在我四周的墙并且敲击它。
“慢慢地,这个生物开始解开缠绕在一起的自己——后退回到运河中去。那里有充分的光线,所以我可以看清楚每一件事情。木星的另外两个卫星格尼米德与卡里斯多高挂在空中,木星如新月般悬在天上,在夜空边缘有一大片极光,我不需要再使用我头罩上的灯了。
“我跟着这个生物看着它回到水中,当它慢下来时我就敲敲它,给它点鼓励,同时感觉到冰块在我脚下压碎的感觉……当它接近运河时,它似乎获得了力量与能源,好像它知道它已经接近老家了。我在想它是否能够生存下去,会不会再萌芽发育呢?
“它消失在地表上了,只留下一些已死掉的残骸在异乡。暴露在外的活水冒了几分钟的气泡,一直到—块浮冰将缺口封住为止。随后,我步行回到太空船边,看看是否有生还者,我不想再谈这点了。
“佛博士,我现在只有两个请求:第一,当有人要把此生物分类时,我希望他们用我的名字来称呼它;第二,当下一艘太空船再来时,请要求他们把我们的尸骨运回中国。
“数分钟之后,木星就会切断我的通讯,我希望我能知道是否有人接到我的信号。无论如何,当我们的通讯再度接上时我会再重复这一个讯息,如果我的太空衣维生系统能维持那么久的话。
“这是陈教授在欧罗巴上发话,报告钱氏太空船已被毁。我们在大运河边着陆,并在冰层边缘装设吸水装置……”
信号忽然中止,忽然又好了一下,最后被杂音完全掩盖至消失。再也没有陈教授的消息传来,但是却已经打动了宗·劳伦爵士探测太空的雄心壮志。
第六章 日渐转绿的格尼米德
鲁夫·范登柏格生对了时间也生对了地方,且适才适用无人能出其右。当然这也是时势造就了英雄。
他之所以是适当人选,乃在于他是第二代非洲难民。且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地质学家,这两者在他的生命中所占的重要性不分轩轾。他之所以生对了地方乃是因为那正是木星四个卫星:爱奥、欧罗巴、格尼米德及卡里斯多中,最大的一个——格尼米德,适地又适才。
时间并不怎么有关键性,因为所有的资料就像一颗延迟引爆的炸弹一样,已经在资料库中待了十年了。范登柏格直到二○五七年才注意到它们,他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来说服自己他并没有疯;到二○五九年他才把他的原始资料全部藏好,以防别人抄录他的发现。这时他才敢放心地全力以赴,准备解决主要的问题:下一步该怎么做。
和大多数事情一样,整个事情一开始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范登柏格是星际工程任务队的一员,工作任务是在木星最大的卫星格尼米德上探测及分类其自然资源,他也对邻近被禁止研究的卫星进行一些私人的研究工作。
但是欧罗巴(与其邻近的卫星相比)却是一个任何人都不可能忽略掉的谜。每隔七天,它就会穿过格尼米德和曾经是木星的小太阳(魔星)之间,在欧罗巴通过时即会产生长达十二分钟之久的木蚀。当它与格尼米德距离最近时,它看起来比在地球上看到的月亮还要小一些,但是当它到轨道的另一边时,它便缩小到只有月亮的四分之一大小了。
木蚀通常都很壮观,当欧罗巴快要通过格尼米德和魔星中间,新形成的太阳光(魔星光)经过大气折射,会使它变成一个不祥的黑色碟子,外围一圈深红色的火焰。
欧罗巴在人类寿命一半的时间内(约五十年内)发生了转变。它一直向着魔星那一面的半球的冰山溶化形成了太阳系中的第二个海洋;在十年内,此洋蒸发水气升入原本真空的天际,一直达到维持平衡状态为止。现在的欧罗巴外围包围了一层薄的(不适合人类的)由水蒸气、硫化氢、碳及二氧化碳、氮及其他稀有气体形成的大气层。虽然命名有误(背光侧)的一面仍然长期处于冰冻状态,但是有一块与非洲面积一般大的地区现在已经有温度变化、有活水,以及一些零星的小岛了。
以上这些为数不多的资料都是在地球轨道上透过望远镜观察到的。在二○二八年第一支装备齐全的探险队出发前往伽利略的四个卫星上时,欧罗巴就已经被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下了。精密的雷达探测器只探得它一面是海洋,一面是冰。欧罗巴仍然是太阳系中最“平坦”的星球。
但十年后,景况改变了,有些激烈的事情在那里发生了。它现在有着耸立的高山(宙斯山),几乎与地球的圣母峰同高,黎明之际独耸于群冰之中。这或许是某些火山运动的结果(就好像一直在另一颗卫星爱奥上发生的事一样),造成了大量物质向天空喷。由魔星发出的热流可能就是主要的肇因。
但是这个解释还有一些问题存在。宙斯山是一个不规则的金字塔形,而不是一般的火山锥形;而雷达扫描到的景象也显示欧罗巴上并没有火山喷浆的痕迹;一些从格尼米德上的望远镜趁云雾稍开时所拍得的解析度不怎么清晰的照片也显示,宙斯山上全是冰,就像围绕在它四周的冰冻土地一样。不管答案是什么,总之宙斯山的产生确实是受到了外力的影响,原来欧罗巴背光侧整个冰封的地表已经彻底改变了。
有位不服气的科学家则对宙斯山的产生另有一套“宇宙冰雹”论:一大块彗星残骸由太空中落至欧罗巴上而形成了宙斯山,这一点可由伤痕累累的卡里斯多得到佐证。但是这个理论在格尼米德并不太受欢迎,因为那里的殖民者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所以当范登柏个对此理论反对得最激烈时,他们反而感到轻松了下少。范登柏格认为在冰原上若受到这种规模的外力冲击时,一定会让四周的冰裂纹四散,就算没有,按欧罗巴自身重力场的作用,即使彗星残骸适度地撞上,此残骸也会很快就破裂。雷达测回的资料显示,宙斯山虽然正稳定地下陷中,但其外形却完全没有改变,所以冰雹的理论是说不通的。
当然,这个问题可以籍由送一个挟针穿透欧罗巴云层去一探究竟。但很不幸地,不论那神秘的、几乎永远昏天暗地的大气之下存在着什么,都不值得太过好奇。
发现号毁灭前传回的最后讯号:
“这些世界全部都是你们的,但是除了欧罗巴之外。
不要妄想在上面登陆。”
大家都还记得,但是大家的说法仍然僵持不下。纯探测算不算“登陆”?若是以载具(有人或无人都行)飞到近距离观察又如何呢?放个汽球在其大气层上飘过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