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冀听得瞠目结舌,勉力安慰道:“你还有石护法相助……”
陆教主又是一声冷笑:“成璧?他确实忠心,可惜不是对我!你当他怎么入的魔教?不过是我用一本剑谱换来的!为了严家庄,他连名声都可以不要。分明是我教的后人,只被别人拣去养了几年,便一心向着他们。处理帮务,对外御敌确实无可挑剔。但只要遇见同严家相关之事,那却是连想都不用想的。那日唐歌剑法的破绽被他晓得后,你看下场如何?你当严越自个就能给我下毒么?你当吊篮绳索那么容易断么?你当我上山是平白失足么?”
这三声责问一声大过一声,在山谷中隐隐回荡。此时的陆教主阴郁夹杂着愤怒,倒真有几分魔头模样。左冀明明应该怕的,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另外一事:“绳索?失足?你明明记得还骗我忘了!”
陆教主更向前近了一分:“我自然是骗你的。这江湖上,你见过几人说过真话?偏你傻到全信!你说你这样的,不安分过你的傻日子,到江湖上来混什么?碰到的若不是我,若我不是打小被教什么仁义道德,你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左冀听他说的偏激,却又合情合理,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只是喃喃道:“并非如此……别人我不晓得,起码我就不曾想过防你害你。”
陆教主声音低了许多:“我知道。”抬手放开左冀的衣襟,支到崖壁上。左冀见两人挨的实在紧密,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下,想要让他离开些,方一转头,嘴唇恰好迎上对方过近的唇角。他僵了一下,急忙后仰,却在撞上崖壁前被人挡住扳回来,刚触碰过的地方再次覆上,将他那些尚未成型的念头打了个七零八落,再无一丝冒出头来了。
左冀被咬了好几口才回过神来,急忙撑手挣开那个还在厮磨的人。陆教主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倒退两步。再抬起头来瞪他,神情凶狠恼怒,左冀则是震惊茫然。两人对视,半晌无语。
片刻有风吹过,左冀猛地打了几个喷嚏。等他揉揉鼻子再抬起头来时,那陆教主神情已恢复了平日的平和沉静。
左冀迟疑开口:“你、你中的……毒又犯了?”
“不是。”陆教主回得果断坚定,只是头却偏向一侧。
“哦。”左冀应了一声,略有踌躇,便一瘸一拐地从他身边走过。
陆教主僵着身子立在那里,拿眼角扫到他走近又欲走远,抬手一把抓住:“你哪里去?”
左冀也不看他:“捡柴火呗,你不吃晚饭了?”
陆行大讪讪放手,又僵了会,最终还是拣了个树枝,继续练他的左手剑法去了。
左冀一直溜达到山谷这头,疏林隔着,望不到那边的情景,这才抱头蹲了下来,面上赤色蔓延成一片。天哪,这算怎么回事?
要说他长到这么大没动过春心,这是扯谎,好歹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碰到俊俏姑娘和他说话,他也会脸红,也想过等日后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之类的事情。另一边,读书时也听年长的同窗私下讲什么分桃断袖的典故,知道男人之间也可以有那么回事。甚至那天在破庙前,还亲眼见着了,姓陆的被下药后也吓唬过他。
可是这些,都是幻想中、言谈中、和神志不清中的,都是不存在或者别人的。就算是统统加起来,也不如今天来的直接刺激。被拥抱了,被人以那么亲密的姿势贴近,还被咬了好几口。或者说那叫亲嘴?可是没听说谁亲嘴是用咬的……
左冀苦恼烦躁地折断好几根树枝,方才之所以能镇定地走开,是因为他觉察出姓陆的比他更紧张激动。他推开时,那人都是微微发抖的。
可是这算咋回事啊?又不是因为被下药,猛得来这么一口干啥?左冀一边嘀咕,一边顺手折着树枝。虽然这般念叨着,可仔细想来,他却不能去追问:既不愿听他说是捉弄自己,又害怕他说点别的什么。
就这么糊涂着,隐约地欢喜着,挺好的。
反正两人伤都未好,都还得在这里待下去,离不开。
待到左冀打定了主意,才发现手边的树枝已经折了一大堆了。不要说做饭用的,明天一天的份量也有了。
匆匆捆了一些回去,生火做饭。陆教主那边也练完了剑法,凑了过来。两人这一顿吃的分外安静,平日里即便是再不怎么说话,陆教主总还得指使人,左冀也会抱怨两句。如今反倒是客气起来了。递接之间偶尔相互碰触到,两人也都似烫着一样迅速移开。
两人吃罢了,左冀收拾好摊子,洗漱完毕,也不管天色早晚,回到山洞内自己榻上,倒头便睡。
这山谷内山洞有两处,一边堆放着生活杂物粮食,另一处就是人住的地方了。这洞内床榻原本就备有两张,只是都放置在洞穴里侧。他们掉下来后,陆教主便把其中一张移到了洞口处,美名其曰:腿脚有伤之人,睡外面方便活动。
他睡了一晚才明白过来,什么行动方便,分明是洞口挡风!
左冀闭着眼静了一会,就听得那人走过来,经过自己榻边时,停了一会,又进去,衣衫希瑟,床榻作响,之后便悄无声息了。
他听着里面呼吸逐渐平稳,自己却是睡不着了。白日里那几幕始终来回飘荡着,怎么都挥不开。陆行大原是个什么都不能干的笨蛋,陆行大打小就被教得阴阳怪气,陆行大连个能全信的朋友都没有,陆行大……啃了自己几口。
这些念头嗡嗡嘤嘤,一圈圈地围着他绕。左冀翻了半夜的烙饼,方才朦胧睡去。
似是刚过了没一会,就陷入了梦境。梦中有个面目不清的人恶狠狠地揪着他的耳朵脸颊:“这猪头肉和猪耳朵正好下酒,我先割个半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