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勉强说完,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刚众人都以为曹氏是为了保护幼子才一力承担,做了一力承担视死如归的打算。
谁能想到,竟然另有隐情。
端妃一怔,接着问道“孩子可是得了什么急症?还是说因你高龄有孕,孩子是先天不足?”
曹氏满面泪痕,摇头道,“孩子刚出生那会儿好端端的,白白胖胖的小子嘴也壮实。只是奴婢的年纪实在是不适合生育了。大夫说奴婢生产后身子空虚,因而月子里便没了奶水,头发也一把把的掉。也让大夫来看过,开了方子抓了药,说是务必要仔细服药调养,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饶是如此,奴婢还是撑着没有吃药,坚持自己喂养到了一段日子,可不到半月便再没半点奶水了。
那会大夫边说,这次有孕实在是伤及本源了,以后也做不得乳母这行了,但是这些都是是后话,和我儿比起来也不打紧。
随后奴婢便请人找了个年轻力壮的乳娘,可是孩子换了乳娘的奶水,虽吃的饱了,身子却越来越弱。婢担心是乳娘的问题,又请人找了另一位乳娘,可换了乳娘还是一样,眼见着我儿一天天瘦弱下来。
后来又听人说羊乳也是好的,便寻了羊乳,可不管怎么喂养,我儿就是越来越虚弱。孩子没的时候,瘦的跟个没娘的小羊羔似的,面色青黄,肋骨一根根的数的出来……到底是我这个做娘的不争气……做了一辈子乳娘,到头来却养不活自己的孩子……”说话间,曹氏已然泣不成声,竟再说不出一句话。
女子之间本就容易相互理解,听得曹氏所讲实在惨痛,在座之人无内心恻然。一直端坐上首的皇后听了也不禁神色黯然,齐妃更是偷偷抹了把眼泪。
安陵容微不可察的轻轻一叹,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性子软弱,却总是拼了命护着自己。念及此处,不觉眼眶微酸。忽觉得这曹氏也并非十恶不赦,或许只是身不由己。
却听一侧的端妃轻叹一声,复又问道,“孩子除了瘦弱,可还有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曹氏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红着眼睛说道,“仿佛……没有什么不同,奴婢看过乳娘喂奶,孩子胃口尚可……”曹氏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闪烁一瞬,复又黯淡下来,继续说道,“之前请大夫来瞧的时候也曾请大夫一道看过孩子,说是孩子并无大碍,仿佛是胎中带了不足,胃口偏弱。又说,仿佛比别的婴孩皮肤略黑了一些……但这也并无特殊,奴婢的大儿子生下来也是皮肤偏黑,倒也平安长大……”
曹氏仍徒自思索,可她的话却让端妃脸色一变,开口问道:“你说,大夫瞧着孩子说事仿佛皮肤略黑?那孩子身上可有青色或是紫色的斑点?”
曹氏恍惚了片刻,眼神瞬间伶俐,定定的瞧着端妃,“娘娘说的没错,我儿脚踝和手腕处都有些青紫色小点,看着仿佛是痦子,又似胎记。不过大概一个多月的时候便没了,奴婢从前也见过娃娃身上有些胎记长着长着就消失了,因此就没太在意。娘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曹氏见端妃低眉思索,又事关自己的孩子,也顾不得身份尊卑有别,忍不住追问道。
端妃点头,略微思索后,起身向皇帝皇后一揖,说道,“臣妾愚钝,有一猜测不知是否准确,还请皇上宣召一位太医过来询问一二,最好是位擅长儿科的太医。”
太医院每日当值皆有排班,今日坐诊的便是在门口候着的说话文绉绉的秦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素来也分主修类目,有些太医擅长妇科,有些太医擅长儿科,有些则擅长骨科或针灸等,只因平日里需要太医的地方多是给贵人小主们早晚请个平安脉,或是开些滋补的方子,诸如此类,往往也不需要特别分辨专长何项。
因此今日端妃点名要个擅长儿科的大夫,倒是让准备办差事的苏培盛也不禁头疼。
皇帝虽然不知道端妃意欲何为,但是对端妃还是颇为信任,便示意苏培盛着手去办。
苏培盛知道轻重,赶忙出了殿门去办。
刚踏出殿门,就看到端端侯在殿门外的秦太医。
虽是早春时候,天已转暖些,可在门外站着许久,仍是冻人。殿外又不比殿内,隔着帘子又生着炭火,苏培盛甫一掀帘子出来,也让风打得一个激灵,更何况是在门口久侯的秦太医,面颊已冻得微红。
苏培盛瞧着,赶紧过来揖手问到,“秦太医可知太医院中哪位太医擅长儿科?”
秦太医听闻先是一怔,随后悠悠答道,“微臣学医时跟随师父学习的正是儿科。”
苏培盛喜出望外,这倒是方便了,正准备回殿内回话,可这位秦太医似乎并未察觉出苏培盛的心思,继续慢条斯理的说着,“微臣入太医院时日不久,不知道还有哪位太医修习儿科,只是平日里梳理药方典籍的时候,和温太医偶有交流,发现温太医对儿科也颇有见解,若是苏公公方便,也可着人将温太医一同请来,也方便我二人有个商量,或许也有个更好的法子,毕竟事关重大。
苏培盛听得直皱眉,心想说,这位秦太医说起话来当真是让人着急。只是听了秦太医的话倒也心下一亮,赶忙吩咐小太监去请温实初,特意交代了,不论温太医是在别处问诊还是在自个府上休息,都要赶紧给带过来。
今日之事实在是要命,仿佛每件事都是捡着皇帝的痛处在起,饶是苏培盛自小陪在皇帝身边伺候,也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动气,更是不敢怠慢。苏培盛特特再三叮嘱小太监务必速去速回。
小太监领命飞也似的的跑了出去,苏培盛心下没底,便也不再进内,只在殿外焦急地踱步等着回信。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远远见到小太监领着温实初从景仁宫的大门进来。苏培盛急得直冒汗,见温实初来了,远远地便迎了上去,捡了些要紧的先和温实初嘱咐了几句。
温实初赶忙揖手谢过,又用衣袖拭去了额头脖颈上挂着的汗珠,便和秦太医一同跟在苏培盛身后进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