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见李蔡那副熊样,也觉得得可气,但他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东方朔:“东方爱卿,朕刚让你官复原职,你便和朕兜起了圈子。你就直说,是和,还是战呢?”
东方朔的言辞,由缓慢而转为激烈:“皇上,臣以为,我大汉与匈奴,能和亦是好事。两国互不开战,边境自由来往,人民安居乐业,这是臣的梦想啊!可是,如今匈奴不是为这些而和,不是从内心求和。而是他们害怕大汉马踏沙漠,他们只是缓兵之计啊!”
武帝频频点头,自己也发表了见解:“好!东方爱卿,说得好!还有,那匈奴‘一只鞋’,要与我结秦晋之好,动不动还以两国相称。朕是天子,是天下的主宰,大汉才是天下唯一的帝王之国,他匈奴‘一只鞋’,有什么理由和我分庭抗理?”武帝心中想的,却与东方朔不完全一样。
东方朔正想分辨,突然,一个四、五十多岁的儒者出列了。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公孙弘的弟子,太子太少傅、儒学博士狄山。
那狄山文质彬彬地进言:“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可说否?”
武帝见他说了话,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噢?原来是狄山,狄博士。自从公孙弘向朕引荐了你,太子的学业不断长进,可朕还没听你在朝上说过一句话呢!好哇,你说吧!”
狄山从容地说:“皇上,你刚才说得极是。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皆为王臣。那匈奴远在沙漠,也不该称王,更不该用国的名义,来和皇上议和啊。”
武帝心想:此话甚和朕意。你不愧是公孙弘的高徒。“狄山,那你说怎么办?”武帝让他接着说下去。
“皇上,臣以为,匈奴要和,也不是不可以。陛下你要让匈奴不再称国,而是向您称臣,陛下您再封他为王。那样,匈奴不就是皇上您的一个藩王,匈奴不就也归顺大汉了吗?”
武帝想:天下的事,有这么容易?“狄博士,你说,怎样才能让匈奴甘当大汉的臣子,永远归属于朕呢?”
狄山振振有词:“皇上,臣以为,自古以来,能不战而屈敌者,方圣人也。匈奴要求与我大汉和亲,不就是要一个公主与匈奴为妻么?高祖和孝文皇帝之时,时常将宗室公主下嫁到匈奴,皇上您何必不效法此事呢?”
武帝有些不高兴。“狄博士,你让朕把公主送给‘一只鞋’那个糟老头子,与他和亲?”
狄山看到了皇上的脸色不好,便说道:“皇上,没必要!臣以为,将宗室的一个公主,嫁给匈奴足矣!这样,我们就可不动大兵,不战而至胜啊!”
“宗室公主?你说,哪一个可以?”武帝见他说不是将自己亲生女儿许给匈奴,面色稍有好转。
“皇上,江油王刘建,因暴虐成性,被皇上赐死。皇上你仁心宅厚,不忍将江都王之女刘细君赐死,于是将她收养在宫中。皇上何不将她,赐给匈奴,以换取一世安宁?”
不料武帝大怒:“胡说!细君是朕的孙女辈的,刚刚成人,朕岂能将她送给匈奴的‘一只老鞋’?”
众人听皇上把那已经很老的伊稚斜说成“一只老鞋”,不禁想笑。可他们看到,连东方朔都没有笑,于是又都将面孔板了起来。
狄山见武帝连刘细君都不愿拿出来,心里当然犯怵。“皇上,过去大汉与匈奴和亲,是迫不得已;如今匈奴是自己要求和亲,只要他放弃国号,俯首称臣,尊皇上为天子,何必不可呢?”
武帝白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东方朔慢慢走过来,走到武帝与狄山之间。“皇上,臣以为,匈奴要求和亲,分明是缓兵之计。如果按狄博士的话去办,我大汉分明是将一只小天鹅,要往癞哈蟆嘴里送啊!”
狄山不敢和皇上争,却敢和东方朔辩。“东方朔,你不要如此说话!我们儒家大师,过去屡次被你羞辱,可现在不行啦!我也是为皇上好,为大汉江山的稳固,为了皇上成为千古一帝而考虑!什么叫将一只小天鹅,往癞哈蟆嘴里送?臣听说,癞哈蟆还能制药哪!”
东方朔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哟!没想到,公孙弘荐来的这个谷梁学博士,还真的有点血性!既然如此,有来无往非礼也。他走向武帝,说:“皇上,我们何不多给卫青和霍去病一点时间,准备充足一些?”
武帝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将计就计,和匈奴周旋一番?”
东方朔点点头:“是啊!人家有来使,我们不回答,那不就在理上吃亏了吗?派个使者,一来看看匈奴是不是真的想臣服,二来,也为卫青、霍去病他们争取时间啊!”
武帝问道:“那,如何回答和亲之事?”
东方朔知道武帝的意思是,用什么女人和亲,于是便走向狄山。“狄博士,请问你,有没有女儿?”
狄山没有好气地:“有,又怎么样?”
武帝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便亲自问道:“那太好啦!狄博士,你的女儿多大?”
狄山只好回答:“一十七岁。”
武帝高兴地说:“好,太好啦!狄山,朕这就收你的女儿为义女,命为天鹅公主,你以为如何?”
狄山大为吃惊,只见他说不出话来,脸上露出了复杂多变的表情。过了好半天,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臣谢皇上隆恩!臣知道,您是要朕的女儿作为公主,下嫁匈奴单于。臣的女儿,能做陛下的女儿,能到匈奴当王后,那是臣的造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