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正要坐下,闻言愣了愣,“爬山?”有些意外。
“嗯。”陆江江点点头,“咱们也好久没一道出去走走了,叫上沈家那姑娘。”听起来很随意的建议。
可白行和陆江江认识多年,早些年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即便生疏数月,可也不会生疏到看不出对方眼神之间的躲闪和局促。白行的眉毛愈发拧巴在了一起,陆江江在白家门口意欲向李裕齐献美人的事情,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白行自己同李裕齐不说生死对头,但互看不对眼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也是真的。陆家这些年逐渐势微,想要进东宫阵营,他也是理解的。
可他不能理解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是陆江江。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喝酒吃肉猜拳、一起胡闹犯错、一起吹口哨调戏姑娘家的陆江江。白家输左相哪里了?他宁可折了一身骄傲将脸送到人家脚底下去被践踏也不来白家求助?
白行也不知道陆江江如今有没有讨了东宫的喜了,美人献了没……若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这山……
不爬也罢。
心里寻思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摇着扇子含笑打量着对方,“沈家姑娘?沈洛歆吗?”
“嗯、对。”陆江江点点头,“就她。小丫头挺好玩的,带上她一块儿。”
说完,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人多热闹嘛!”
白行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半起了身子给自己倒茶,摩挲着茶杯打量陆江江,半真半假地笑,“你何时同她这般熟络了?”
“不熟。若是熟络,我便自己叫了。”
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今日的陆江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古怪来。白行继续试探,“如今,沈洛歆住在姬家,不若,一道叫上姬无盐吧。就叫一个,我也开不出口呀。”
果然,陆江江眸色明显一闪,下意识伸手擦了擦大腿上的衣裳,“不、不了吧。”
白行当下脸就严肃了,坐直了身子问陆江江,“陆江江,你老实同我说,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我、我……”陆江江继续擦着衣裳,倏地一改眼底瑟缩,变得激动又嚣张,“我能有什么算盘?白行,如今咱们的交情已经连一起爬个山都不行了吗?……若真是如此的话,你便当我今日没来过吧!”
说着,起身欲走。
白行拉住了他,看着对方忍着气的样子,想着门房口中当日情形,又有些不忍这打小的情分,低低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陆江江,我不是傻子。你自己想想你今日举止……旁的不说,便是你一边说着人多热闹,一边却叫了沈洛歆不叫姬无盐,又是何道理?”
陆江江坐在石凳上,他的手撑着大腿,保持着随时起身离开的动作,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年纪不小了。”
白行诧异看去。
既打开了话题,陆江江便也不隐瞒了,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人抓住了之后终于放弃了抵抗的鹌鹑,老老实实地交代着,“我和你不同。你白家豪门显赫,多少姑娘排着队挤破了头也要进来呢。我……一来,陆家什么样子不用我多说,二来,我也不是长子、自己也没什么能力,未来能握在手里的不多,若是再等几年,就更难了……”
白家少爷从小到大最不擅长“感情牌”,这会儿近乎于瞠目结舌地看着陆江江,张了张嘴,说不出宽慰的话来——毕竟,在白少爷满打满算二十年的人生里,最不顺遂的大抵就是上房揭瓦被老爷子追着满院子跑。
这样的人,即便再聪慧,也缺乏共情力。白行是,姬无盐也是。所以他们两人对着叶家、对着陆江江的烦恼,多少有些理解不了。
只是,有一点他是听明白了,“所以……你看上沈洛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