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棠知晓今日自己着实有些冲动。
回到屋中静下来后,便又后知后觉感到心里畅快。
她待二伯二伯母一家向来是隐忍的,待老夫人也向来是尊敬孝顺的,可他们似乎向来都不喜欢她。
初嫁之时,她的身份在城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议,顾渊父母已不在,拜堂时坐在高堂之上的便是老夫人,那时孟晚棠蒙着红盖头没能瞧见老夫人的神色,但周围不时有窃窃私语传入耳中:“你瞧顾家老夫人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虽心有委屈,但孟晚棠也知顾渊娶她是顶足了压力,他既愿意选择她,她便也不想辜负他的心意,更不会辜负自己对顾渊的情意,她想着自己日后处处待长辈好,他们会对她改观的。
可实则不然,第二日老夫人便当着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两家,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叫顾渊折腾了一晚上的身子酸软无力,但老夫人以顾家的规矩为由,敬茶之时需得一直跪着,她便就这般在寿喜堂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期间大家便仅是话着家常,时不时问她几句,她也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众人或显刁钻的问题,直到一个时辰后,因公务耽搁了时辰的顾渊姗姗来迟,见她竟跪在厅中,这才愤然将她扶了起来。
说是愤然,孟晚棠又回想了一下,似乎也并未怎么感觉到顾渊的愤怒,好似仅是有些讶异,至此孟晚棠才得知,顾家压根就无需得在敬茶之时一直跪着的规矩。
她也是头一次嫁人,嫁得仓促,身旁也无人教她这些事,叫这般欺负了自是心里委屈的,临走前还能听见二嫂轻笑的话语声:“就该这般挫挫她的锐气,不然她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妄想压我们一头。”
孟晚棠从未有过这般想法,即使她家中并未落难,她嫁给顾渊,也定会好好对待他的家人,更莫说如今,她能得这份姻缘便已是上天恩赐,她又怎会去生无端是非,搅了她后半生的幸福。
当夜顾渊是欲要再行房事的,他并未提及白日之事,可待到他瞧见孟晚棠膝盖上的一片淤青后,还是不可避免地皱了眉头。
扰了兴致,顾渊也未再继续下去,只留下一句似安慰又好似不是的话语:“往后遇事多想想,不合理之事便莫要随意顺从。”
不合理之事,似乎太多太多了,可有时孟晚棠能想得明白,有时却又想不明白。
如今这事自算得上是不合理之事,她不觉自己做得有何不对,即使今日一事她的态度过于强硬了,但孟晚棠仍是执意去做了。
一整个上午,顾府内哭天喊地,哀嚎声和叱骂声不断,东院那头时不时传出乒乒乓乓的响动,若是不知晓的,还以为里头在打架。
丫鬟和小厮得了孟晚棠的命令,手脚麻利地替二伯二伯母一家收拾行李,他们抢不过,也夺不回来,还不到午时,便已将他们的行李都打包收拾妥当了,只待府外的住处安排好,就要给他们一并送了去。
二伯在院内急得团团转:“儿媳妇怎还没回来,这都去了这么久了。”
二伯母为难地看了眼已然搬空的屋子,动了动唇,踌躇道:“让一宁去北镇抚司找子奕是否有些不太妥当,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况且子奕公事也繁忙,咱们这样……”
二伯眉头一皱,没好气地瞪了眼二伯母:“咱们哪样?若再不去找子奕,咱们可当真要被孟晚棠给赶出去了!她当真是反了天了,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不成,这般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待等会儿一宁将子奕给找回来,我看她还敢动我们一根汗毛!”
二伯母移开视线不再看正在气头上的二伯,忧愁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两人隔着躁郁的空气静静对望一瞬,却都只能无能力为地垂下头来,除了沉沉叹息,也不知要再说什么好了。
事情的发展让众人都始料未及,也不知今日是孟晚棠是哪根筋不对了,分明前几日还一点不见苗头,今日就浅浅说了她没两句,她便态度异常坚决的,硬是要将这一伙人给赶出顾府。
顾府的事情,暂且还没叫外头的人听了去,但府上的下人却还是忍不住私下议论几句。
有人觉着孟晚棠太不近人情了,到底是夫家的亲戚,竟这般不客气将人赶出去,丝毫不留情面。
也有人觉着这一家子人本来就事多,住进府上这些日子便从未安宁过,更莫说次次都踩着人的底线行事,也没当真尊重过主人家,反倒把这当做了自己的家,得此下场也是活该。
但刚被罚了半月的月钱,众人也不敢再妄议更多,更不敢将此事向外传出半句,老老实实按照孟晚棠的吩咐行事,没多会一切便准备就绪了。
只是还不待孟晚棠准备前去给几人下最后通牒,顾渊先一步回到了府上。
在院门前瞧见顾渊之时,孟晚棠先是惊愣了一瞬,而后便看见了自他身后跟来的一脸耀武扬威的二嫂。
她抿唇的一瞬,顾渊已快步走到了房门前,面色沉冷,好似与平时无异,但眸底俨然带着几分烦闷的焦躁,开口时便不自觉蹙了眉头:“怎么回事?”
孟晚棠轻飘飘地朝院门前看去一眼,二嫂就站在门前候着,也没想跟进来,但她那一副神情俨然已是胜券在握,看来她在顾渊这得到的回馈让她很是满意。
收回眼神,孟晚棠转身往屋里走:“进来说吧。”
顾渊看了眼孟晚棠的背影,回来之前他甚是不相信孟晚棠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还以为二嫂风风火火赶来是在夸大其词。
可当他回到府上瞧见那已然在往马车上搬运的大包小包的行李,和现在孟晚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底那股子怒火便直往上蹿。
二嫂所言,竟是真事。
顾渊觉得难以置信,很快入了屋关上房门,便急切质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不是说好待我回府后再谈此事,你怎可擅作主张,
将事情闹得如此难看?”